拉尼爾的視線又往羅南那邊飄,然而他發問的衝動,在看到那張專注而苦惱的年輕麵孔後,便於蔓生出來的謹慎乃至荒誕中消解掉了。
很快,新的疑惑又冒出來
羅南為什麼要這麼做?
隻看那複雜到近乎炫技的時空泡架構,拉尼爾實在不具備相應的解析能力,也就無法理解相應的思路。他隻能從實用角度去分析
羅南如此做法,是為了讓雷池實驗場的功能更豐富?為了讓他製作的“遊戲”可玩性更強?亦或是為了完成某種震懾?
這些疑問,在自我思慮中同樣得不到明確的解答。
拉尼爾視線轉回到自家身前的虛擬工作區,看到遊戲界麵,忽然失笑還說什麼勝負,這根本就是把難度調到最低的簡單模式。
明悟了這一點,他仍是興致盎然。
這個由羅南手製的“遊戲”,應該是與周邊時空架構密切關聯,通過它無疑可以觀察記錄更多的信息。
那就繼續。
隨著“遊戲操作”漸入佳境,拉尼爾也漸漸了解當他具體點選到某個‘縫合怪’時,原來是有“提示信息”的,或者說是引導他的感知去那邊,讓使用者先明白,是怎麼個東西。
羅列的諸多場景,其實也有類似的提示。可惜在這方麵拉尼爾實在不是專業的,隻能憑借感知和經驗,進行配合。
就這麼半琢磨半試驗地玩下去,拉尼爾愈發體會到其中設計的複雜、精妙……以至深邃。
他不自覺又看向羅南,看這個正在抓頭發、動腦筋、貌似比耿懷更煩躁的少年人,忽然間無比好奇
能夠搭建起如此超乎想象的複雜時空結構、能夠“縫合”出那般千奇百怪的異形妖孽、能夠將耿懷這樣的超凡種強者玩弄於股掌之上……
這樣的羅南,又會被怎樣的難題困擾?
或許是他的眼神和疑問,都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一直盯著虛擬工作區,冥思苦想的羅南終於有所感應,扭頭看過來。
“怎麼樣,還可以嗎?”
拉尼爾用權敏赫的麵孔,給出了真誠的笑容“神奇的建構……恕我冒昧,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也是前麵累積的疑惑太重,他問得相當直白。
羅南答得簡單,卻也沒有繞圈子“一些時空構形範例的模仿,當然還有理論支撐。”
構形他知道,隻是加上“時空”……
另外,還有理論?
拉尼爾追問“理論?”
“比如一些通識知識的應用,主要是通真觀想。嗯,就是怎樣站在自我原點上,更高效而準確地認識、理解、定義外部世界。”
拉尼爾嘗試去理解“有點像歐陽的自我邏輯。如果是這樣,每個人的方式都不同。”
“理論是那個理論,技巧和模板還是很重要的。沒錯,最初是模仿和學習……現在這些基本上都是習題作業吧,很多也隻能是看看。”
拉尼爾下意識環視四周,著實很難將這層疊的時空泡結構,與“習題作業”聯係在一起。
“當然,後麵還要自我闡發。”羅南倒是繼續為他解惑,“我就把自己習慣的方式稱為‘大坐標係’。”
大坐標係?
拉尼爾將這個詞兒在心中咀嚼幾遍,剛品出點兒滋味,就聽羅南笑道“有空可以細聊,現在有點兒彆的考慮……”
“你是指?”
“拉尼爾先生,最近還有投送實驗人員的計劃嗎?”
拉尼爾很奇怪,有關實驗人員的投送,兩邊不是早就議定了批次和人數嗎?羅南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不過還是很有耐心地回答“這一批次的人員全部撤回後,號左右會派出下一批……”
他覺得自己依稀懂得了羅南的意思,又補充道“雷池試驗場的結構大大超出了我方預期,我們可以對有關試驗人員的規模乃至合作範圍再進行討論,羅教授你意下如何?”
“哦,可以啊。”
羅南的反應有些過於平淡了,甚至還有點兒的失望的意思,顯然拉尼爾的主動並沒有打在點兒上。
拉尼爾更失望。
這說明,他的抵近觀察,並沒有幫助他得出更準確的判斷。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這和是否熟悉、是否識人無關,純粹是因為在思維方向和層次上,出現的巨大差異乃至於斷層。
斷層……
要接受這個結論,並不容易。
拉尼爾並不想強調年齡資曆這些東西,但在過去幾千年的人類文明史上,絕大多數階段,思維水平的高低,和年齡資曆的長短還是基本呈正相關的。
而二者之間一旦出現了嚴重不匹配的情況,基本上就代表了兩種思維模式之間,出現了革新式的換代,以至於知識體係和認知模式,也陷入到雞同鴨講的地步。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種考慮。
但隻是這份可能性,已經足夠推動著拉尼爾陷入長考以至於更痛苦的判斷之中。
拉尼爾的思考是如此的複雜深入,以至於他就在羅南眼皮底下,徹底忘記了早先答應過羅南的事情。
他一手安排進去的縫合怪們,失去了及時的補充以及更合理的布局,再一次觸發了全滅的結局。
等拉尼爾再一次被澎湃躁動的震蕩驚醒,失去了控製的時空泡,就算是已經標定了簡單難度,也真的要撐不住了。
時空泡內部的場景徹底扭曲崩潰,遊戲選擇界麵中,相關的場景也進入到灰è不可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