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裡斯關於“妖魔鬼怪”的發言消散在夜幕中。此時夜雨反倒愈發綿密,好像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一時間,龍七耳畔儘是風聲雨聲,偶爾還有山區夜鳥的嘶鳴。往往這個時候,血腥的荒野獵殺已經在發生了。
龍七能夠憑借經驗,大致梳理清楚周邊區域的情境,有效排布注意力,使之輕重得當,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
所以他對弗裡斯揪住一點就“窮追不舍”的作風有些不適應:“要我說,與羅老板相關的事兒,就要放在他掌握的信息廣度和密度基礎上去考慮。掌握個大概脈絡就行了,否則,細節深入越多,越可能離題萬裡……”
弗裡斯沉沉地笑:“b思考b的事,其他人考慮各自的事。如果最後還能合而為一,那是b的水平,其他人的榮幸。”
龍七往前看了眼,最關鍵的那位一直沒回頭,他就冷笑:“這麼大聲拍馬屁,是想獲得自主權?”
“所謂‘自主’,隻是看你有沒有膽量去做……你什麼時候喪失自主權的?”
“老子一直很自由!”龍七聲音放大,很快又變小,“隻不過跳不出這個圈子,還給纏著就是了。”
“確實很難。”
弗裡斯傳過來的聲音更加低沉:“他提出的是‘百億計劃’。整個地球,哦,太陽係那點兒前進基地也算在內……又有誰能跑的掉?反正我覺得,大家都跑不掉。隻不過有些人沒有被注視,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插那麼多旗或標簽。
“像你這種滿身插旗的,說不定還有很多人羨慕。”
“羨慕個鬼喲!”
龍七一邊說著,一邊往前看。視線穿過雨幕,遙望山路上燈火所在,從他這裡已經可以清晰看到燈火下的人影輪廓。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直播間後台,將直播效果調整到“視聽同步”模式。直播鏡頭就此打開,將山道夜雨、燈火人影一發地攝入。
隻短短幾秒鐘的時間,直播間裡觀眾數字就開始一路走高。
感覺到了一定規模,龍七清了清嗓子,瞬間撇開了“滿身插旗”的苦惱,以慣常活潑隨性的腔調開口:
“下雨的天,惱人的夜,打不通的山道,過不去的結……各位觀眾,各位老鐵,短暫休息過後,真誠的七哥滿血複活,作為羅老板身邊的第一密諜,幫助大家一起直擊真實,跨過邊界,先一步獲取答案、終極求解!”
直播重開之時,正是夜晚黃金時段,直播間人流迅速彙集,短短時間就有了數百萬規模,彈幕密集,如嬰兒的啼哭,嗷嗷待哺。
當然,有些狂粉,隻看到龍七鏡頭中、黑傘下,羅南和文慧蘭的幾乎貼在一起的背影,就差不多要尖叫到缺氧了。
至於是高興還是惱怒,且另說。
龍七過濾掉大部分無意義的彈幕,自顧自地陳述前情提要:“好教觀眾老爺們知曉,由於腳下山道連續塌方,我們一行人不得不棄車徒步,前往十幾公裡外的補給點,希望那裡能有車輛能夠續上。
“路途中總有意外,就在這處山道上,我們遇到了另一個車隊,他們同樣遭遇連續山體滑坡,且因設備毀損,道路難行,被困在前麵……就是有燈光的那片區域。我們正過去,看有沒有什麼能做的。”
直播間裡幾百萬人,總有能捧哏的,當下就有不少還在頭鐵堅持的“七哥粉”,還有大量“樂子人”,一起送上鮮花和掌聲:
“道左相逢,能幫就幫。”
“路見不平,拔刀……啊不,助人為樂。”
“七哥總是這麼真誠。”
“是那個一直在前麵的車隊嗎?”
“話說‘一直’是怎麼來的?”
“一看就是沒有在七哥最真誠的時候認真收看。要知道畫麵黑了,畫外音還在。”
龍七也在這裡埋了個鉤子:“問題是,前麵那幾位,未必會歡迎我們到來……嘖,可能是趙工全副武裝的模樣,比較有壓迫感?”
直播鏡頭隨著龍七的視線,在燈光雨幕中巡遊,掃過前方山道中,一張張狼狽、擔憂又困惑的臉。
向導小金就陷入到了困惑狀態。
他無論如何想不明白,這場突如其來、壓迫性極強的臨檢事件,為何會與老藥關聯在一處?
他這位師傅,哪還有乾向導的身體?
而且,為什麼會是軍方?還不是相對比較熟悉的近防軍,而是野戰軍……
等到羅南一行人抵達,先導的深藍行者倒還符合預期。可後麵步行而來的男男女女,又是什麼鬼?
總不至於在荒山野嶺徒步郊遊吧?
他擦了把臉,抹去睫毛掛的水珠,讓自己看得更清晰一些——出於男性本能,他第一個鎖定的,就是黑傘下那位遙看風姿綽約的女性。
待看清麵容,小金直接就呆了。
“文,文……”
“喂,認得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