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與瑞雯,兩個人就在樹洞空間的兩端,一起出聲念誦。這裡本沒有多大,距離也不遠,難免會互相影響。
初時,倒也基本合拍,幾有遙相呼應之勢。裡麵也會有一些相左之處,卻都是可以再探究的細枝末節。
可漸漸的,兩人念誦的內容、節奏,就開始出現比越來越明顯的差異。
羅南倏然停了口,仔細聽瑞雯的聲音,又悄然邁步過去,視線盯著瑞雯身前霧紙雲帛,以及上麵整齊排列的文字結構。
毫無疑問,那正是禮祭古字。而且字形結構完整無缺,哪還是之前速記助記的簡略點劃模樣?
羅南下意識又湊前幾步,注視這一篇霧氣彙結的文本。
瑞雯注意到他的到來,但口中念誦不停。
羅南逐字逐音對應,心頭萬千構形也隨之調動整合,再算上內宇宙模擬器界麵的參照,幾串音節過後,終於醒悟:
瑞雯念的,原來已經有所調整。
似乎,似乎是比原來的文本更緊湊工整。
本????????????????來麼,武皇陛下隨口道來的言語,便是正經的禮祭古字文本,其實也偏口語化一些。羅南初學,力求謹慎,恨不能將武皇陛下的種種語氣都學個惟妙惟肖。
可瑞雯不同,經她調整過的文本,口語化的元素大大減少,變得更像書麵語一些,唔,大約就是此前“織造局”那些勘測文本裡表現出來的味道。
瑞雯又素來清冷寡淡,麵無表情、音無起伏這麼念出來,倒好像是在念誦一份工作總結,與文本所描述的“交流艱難”之事結合在一處,隱約竟有種諸事已畢,蓋棺定論的冰冷意味兒。
羅南下意識抽一口涼氣。
瑞雯這個版本,其實與他所需的“複刻版”所去甚遠,部分調整後的“字形義”係統,也不確定是否還能找到武皇陛下的原汁原味。
可是,憑借著他這段時間大量閱讀禮祭古字專業曆史文本形成的些許“審美”,也因為剛剛對照了“織造局”勘測文本的公文樣式,羅南依稀就覺得,這也是個難得的好本子。
至於如何選擇……選擇個屁!
瑞雯已經念誦了一遍,將將要停下來,羅南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再來一遍!”
瑞雯毫不猶豫,從頭開始念誦。
羅南跟著瑞雯,隻是默念,而且不是對照她的文本,而是按照自己複原的、最貼近武皇陛下的那個本子。
意念所致,在瑞雯念誦的音節間,武皇陛下的聲音恍惚又從虛無中響起,字字句句,交錯互見。
瑞雯很快又念完了一遍,但這回不等羅南提醒,便又開始重複。
羅南也和她一起,就此反反複複。
初時,羅南是在看自己複原的本子,半途就又將瑞雯的文本也納入視線。有時自己念,有時跟著瑞雯念,有時又全憑記憶,讓武皇陛下的聲音在意識空間裡回蕩。
漸漸的,視界裡、記憶中、認知下的多個禮祭古字文本,其具體“形音義”結構都已經熟極而流,無需再牽掛心神,倒是有模糊且
渾茫的意象,自虛無中來,瞬間充斥其感知極限,又轟然而過。
羅南心神劇震,瞬間墜入到“觀想時空”裡去。而不管他如何儘可能地“拔高”視角,縱觀遠望,仍然隻能看到那宏闊意象整體的部分區域,浩蕩奔流,無有休止。
熟極而流的禮祭古字文本,已經將答案擺在羅南麵前:
時光長河!
或者說,是宇宙誕生以來一切變化的集合。
正因為其宏闊,所以模糊,也僅僅是個概略的意象。存在於斯,是這般情景,也許換個“觀想時空”,又是另一番麵目。
無人能儘窺虛實,羅南當然也不行。
不過這是他架設的“觀想時空”,在禮祭古字文本的引導下,他本能便在這宏闊無邊的意象中,捕捉到了對比極強烈的兩類“存在”。
一者極大,一者極小;
一者幾乎與時光長河同步,構成了恢廓壯麗的主體;一者則攀附其上,如億兆微塵,彙成濁流,卻依然微緲不實,頃刻聚散。
顯????????????????然,大者是古神;小者為遺傳種。
在渾茫無邊時光長河裡,古神一刻不停地輻射靈光,那是祂們的力量,也是祂們的意念,以尋找同類以及可以交流的對象。
古神之間的交流且不說,那些攀附其上的遺傳種群,麵對這灼灼靈光,便如趨光的昆蟲,奮力接近。隻是絕大多數,半途就化為漫天的螢火,隨即燃燒殆儘。
期間,古神一直在嘗試變化它們天然的靈光輻射,有時完全內斂收束,有時又孤注一擲,嘗試將它們投向時光長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