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茫然四顧,他所在的這處山腰草甸,恨不能是人挨人、人擠人,都是從城郊逃到鹿角山上躲水災的,個個臉生,成分複雜,他是真的猜不出來是什麼鬼。
“湖麵有艇子給打爆了。”在他身邊,剛坐起來的阿卡哥,輕聲說了句。
“湖?哪有湖?”小阮更糊塗了。
隔著阿卡哥,已經站起來遠眺的大阮,扭頭衝他冷冷一笑:“堰塞湖也是湖,人工堰塞湖同樣是湖。”
阿卡哥搖搖頭,不讓大阮再說下去:“你去打聽一下消息吧。”
大阮應聲離開。
小阮則撕掉背後潮乎乎的帆布,站起來向“血月鉤”那個方向眺望。隻是鹿角山離城郊結合部還有十幾、二十公裡,想在黑夜裡憑目力看清楚,真當他是阿卡哥呢?
他們三人,與城郊大部分居民的選擇一致,逃離了已經淪為澤國的居民區,到鹿角山這處高地,露宿野外,等待大水退去。當然,由於這裡鄰近治安署生活區,三人也是想盯牢那個常昕,找個機會下手鋤奸。
隻是天不遂人願,歹人命更長,常昕那廝好像已經被智管中心錄取,好像還有住宅福利,舉家搬到城裡去了。
這段時間,水流人流都是激蕩不休,入城卡得很嚴,三人就滯留下來。
目前的東七二五區,正麵臨一場嚴重的洪澇災害。要說中心城區附近,自然水資源還是比較豐富的,曆史上也有多條河流在此交織,切割群山環繞間的這片狹小平原。
然而在開墾團到來後,黃金礦業最火熱的時代,金礦無需外運,就地開采加工,整個城市其實就是礦坑邊緣的冶煉中心。生產線日夜運轉,將那些從地心抽取的黃金熔岩,提煉加工,有的直接就作為原料,在複雜工序作用後,變成那些決定人生命運的“智械”設備。
也就是十幾年的時間,此地自然河道多數淤積,還有部分區域沉陷,穿城而過的地上河變成了暗河,城市周邊生態為之改易,再加上地下管道持續老化,排水變得艱難。
然而再怎麼改,四周高中間低的基本地形都難變動。
如此一來,一旦出現類似於這段時間的連綿雨勢,如何保護中心城區,需要動些手段了。
目前仍繞城而過的東南地上河,大掘金時代留下的礦洞暗河,固然是疏解水患的必經途徑,但最直接有效的,還是那些能夠通過“開墾團”技術流水線、大規模生產的“臨時水壩”。
隔絕城市內外,封堵管網漏點,隨時加高加碼,效果極佳。
隻是這樣一來,四麵山地高處淹不到,中心城區固若金湯,倒黴的就變成了城郊結合部。
泡水、停電、蚊蟲、疫病……時間短了還好,一旦如本次這般,連綿多日,城郊幾萬、幾十萬人,就隻能往山上撤。彆的方向不知道,鹿角山這邊,又是治安署所在,現在這世道,災民約等於亂民,幾日來可沒少衝突。
但再怎衝突,也不至於這種聲勢,而且也掉向了啊!
小阮想得糊塗,還好,大阮很快打聽消息回來,向阿卡哥報告:
“有個消息,不知真假。好像是有人操縱著無人小艇,載著炸藥衝壩,想讓水泄到城裡去,降低城郊水位,結果被護壩隊給打爆了,應該是沒得手……”
小阮聽得嘖嘖連聲:“這思路……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城裡城外兩重天,誰願看著自家被水泡著,連續幾日停水停電,城裡頭還霓虹閃爍?
是人都會有怨氣,這個世道,也不缺爆破專家。
正想著,阿卡哥也站起身,似乎還歎息了一聲:“我們要往前挪一挪。”
“嗯?”
“事端一出,後續肯定還有動作。”阿卡哥遙望城郊似乎永遠聳立的“血月鉤”,輕聲說話,“碰上這種事情,內務局肯定要有反應,治安署又在這裡,最是方便,一會兒多半就有人出來,我們要避一避。”
小阮撇嘴:“治安署……”
“還有,無人艇衝壩,要到護壩隊發現再打爆,一定涉及非法改裝,智管中心可能也會出動。”
“那是我們的機會!”小阮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