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羅南今天首度正麵回應白先生的試探。
後者怔住，兩秒鐘後才遲疑回應：“不是說，不提她嘛……”
要是您的情緒反應彆一下子“提亮”，我就真的信了。
羅南歎了口氣：“我也不是想要介入白博士的私人問題。不過有件事，雖已經與會長、陛下都通報了，但好像還沒有擴散？”
“唔，什麼事？”
“就是前星聯委副委員長白毫，到錫城去……正好趕上高文福和德姆上師鼓吹‘大平行四邊行’和‘梯形區塊’，這種形勢下，他挨得太近，立場微妙。需要認真觀察一番。這位前副委員長，是王鈺的外公？”
白先生盯著羅南，緩緩頷首：“是。”
羅南拿起熱氣騰騰的茶杯，輕熏自家鼻端：“白博士現在明確是武皇陛下的代言人，您也是咱們夏城分會重要成員，這種複雜形勢下，像婚姻這種極度敏感且重要的對外關係締結，是不是應該更慎重些？”
這回，都不用什麼其他手段，羅南就能看到，白先生眼睛明顯在發亮，不過他還是有些患得患失：“她那邊，我實在是……”
話說半截，白先生卻是醒悟，到這個地步，他這個當父親的無論如何要先表明態度：“她與王鈺交往，我一貫是反對的，稀奇古怪，毫無道理。我在她那邊已經明確表示反對，今後也一樣。”
您不用跟彙報工作似的……
羅南知道，白先生好不容易找到個救星，恨不能把全部籌碼都拍上來。
這樣讓羅南壓力也很大，可作為“大家長”，也並不隻是當個裱糊匠，有些規矩必須要立，有些麻煩也必須擔起來。
他毫無疑問是“羅體係”的核心，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與李維的“李體係”抗衡的勢力首腦。再由夏城“新鐵三角”的結構，很多人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武皇陛下是“羅體係”的成員，與羅南是合作、輔助甚至從屬的地位。
這個認知的關鍵在於，武皇陛下認不認。
以前羅南從未管過這個，因為他知道武皇陛下的部分根底，知道大家隻是“盟友”，他也不會在乎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可現在，當實質動搖的時候，名分反而變得格外重要起來。
好吧，羅南仍不在乎“名分”，可他需要憑空造一個“議題”，麻煩但又不那麼敏感，與目前溝通不暢的武皇陛下重啟交流——唐儀那邊好像是鉤子，又像是蜷起的刺蝟，不好把握輕重；正好白心妍在輿論上冒出頭來，還有白先生求到這裡，可以加以利用。
羅南還有一個考慮：為什麼強調“名分”呢？就是想著用白心妍這個議題為抓手，與武皇陛下達成一個心照不宣的置換——我不會再去魯莽挖你的根底，但是在“羅體係”這個大的名分上，你要給予我足夠的尊重和支持，讓我能夠一心一意地和李維交手過招。
是的，總要置換些什麼吧？哪怕隻是一個空頭承諾，但也算是規矩和約束。
當然，還有“外地球”和“開墾團”。
這一輪新的交流如果能夠啟動，羅南也想問清楚：武皇陛下在已經發現“外地球”“開墾團”的局麵下，究竟還有怎樣的打算？是繼續苟在“破爛神明披風”之下猥瑣發育呢，還是有彆的需求？
武皇陛下應該是有一些想法的，否則她為什麼會將金不換派過來當司機？
這不就是引導著羅南去更加精準地戳破“內外地球”的那一層膜嗎？
忽然間，羅南發現了他做的另外一件蠢事。
他通過金不換，找到了“外地球”，而金不換又是武皇陛下給過來的抓手，在那邊甚至還有武皇陛下斬出來的“新·野火”。在有了最新的發現之後，他竟然沒有及時與武皇陛下溝通。
要知道，這些在武皇陛下眼中應該都不是秘密，它們本來就是天然的進行深入討論的切入點。
可發現“外地球”後一個多月的時間，羅南與武皇陛下是零交流！
武皇陛下會怎麼想？
他又在想什麼？難道還想著獨攬“外地球”的所有資源和信息嗎？
顯然不是的，羅南沒有那麼貪婪。
那麼阻礙他的，隻有更深層的心理障礙。
靜心回溯之前種種，羅南已經有了答案：大約是因為“白虹”吧。
是的，那道斬出了“新·野火”、偏是種在章瑩瑩體內的白虹，以及與之相匹配的章瑩瑩、孫嘉怡等人形神框架中體現的、與“內地球”這一邊迥然有異的“規則差”。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章瑩瑩這邊的懵懂。
這讓羅南知道武皇陛下與他完全不是一類人。
這位疑似轉生的大能，對待她身邊的人，並不是親人、朋友、長輩的心態。這與她在夏城分會展現出來的模樣，或者是與章瑩瑩她們自以為的模樣完全不同。
嗯，也許章瑩瑩才是唯一的一個，然後帶動了夏城分會這邊。
彆的如唐儀、白心妍、孫嘉怡，當然還有哈爾德夫人都沒有這麼認為。所以這些人都遊移在夏城分會的圈子之外……
章瑩瑩隻是武皇陛下展示給夏城分會的窗口。
所以，在那前後羅南本能地退縮了——以至於他和武皇陛下最後兩次交流，都是那邊主動，其中還有一次是因為“大通意”錘擊“破爛神明披風”引起的武皇陛下的炸毛。
那次或許還是武皇陛下決定給出“外地球”線索的關鍵。
這暴露出了羅南的不成熟，但武皇陛下真的沒有一點責任嗎？
嗯，能有這個念頭，說明羅南本人還是不夠成熟。
現在有誌於成為一個成熟“大家長”的羅南，準備再和武皇陛下進行交流，這種心態他就必須要注意，但並非摒棄。而是作為一根提醒的尖針，時不時就要在心裡麵刺一下。
倒不是說，要持續保持對武皇陛下的高警惕，現在羅南的警惕已經拉滿了，再多幾分，隻會讓精神更加緊張，有害無益。他隻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和武皇陛下交流久了，到最後變得和那位一樣。
羅南心裡麵念頭百轉，不知不覺又將一杯熱茶喝儘。這時候，他不再提白心妍的事兒，隻對白先生道：
“這事情我會和武皇陛下溝通，嗯，也要和會長提一下。有機會的話，我也會和白博士那邊直接交流……現在，咱們再聊聊項目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