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車不斷向夏城主城區行進,閨蜜間的對話包裹在似懂非懂的氛圍裡。
距離她們兩百公裡外、正在家裡麵、臥室內嘗試“入睡”的羅南,接了這通電話之後,也不免分心。
白心妍帶來這個名目,所為何故?
“畸變時代大重塑”,是李維那邊主動提出來的合作項目,當時墨拉轉述李維方麵的提議,羅南就感覺不是那麼正經,有點兒“反正一時半會兒打不起來,總要做點兒什麼”的應付和拖延。
過去兩個月的事實證明,兩邊確實沒太多誠意。
羅南不催,李維不急,就這麼擱置下來。
哪知這個差不多胎死腹中的項目,時隔兩月之後,突然又冒了頭。
結合羅南與武皇陛下的溝通結果,怎麼看都像是武皇陛下隨手挑揀了一個名目,安在白心妍身上,讓她帶過來。
所以這個項目之前是卡在武皇陛下手裡?
那位不喜歡這個項目是可能的,那什麼“畸變時代大重塑”,一個不小心就敢刺穿“內外地球”的皮、掘到“夢神孽”的根。以武皇陛下一貫的作風,能夠藏住的秘密,肯定要儘可能多瞞一會兒。
問題是承載這個項目的主體是深藍實驗室。
也許武皇陛下在量子公司頗有話語權,可要再進一步影響深藍實驗室……
在世俗世界的常規認知裡,很多時候深藍實驗室與量子公司都難分彼此,畢竟後者是前者最大的投資方。但在裡世界,尤其是裡世界高層來看,深藍實驗室還是與李維的關係更密切些——誰讓它深藏在深藍世界中呢?
按照這個邏輯,李維好像很給武皇陛下麵子?
哪怕是這個項目本身就有拖延時間的嫌疑,但武皇陛下說就卡就卡,真當李維對所有人都是“龜仙人”呢?
所以李維和武皇陛下,是怎樣認知和判斷彼此的呢?
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周末和武皇陛下同遊“外地球”的時候可以問一問。
嘖,他在“外地球”需要問的東西太多了。目前約定的才兩天時間,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未必能有什麼效果。能不能創造一個比較合適的情境……
羅南想了想,決定這個再緩緩。
他想著過兩天先到“外地球”去做下準備,迎接武皇陛下到來,那時候再仔細琢磨也不遲。
現在羅南留在夏城,首先是傳導壓力,推進“安夏線”等各個項目的進度,讓夏城乃至“內地球”這邊的軍政和資本勢力,皮緊一些,不要大難臨頭還茫然不覺,也為之後“內外地球”、地球與中央星區的信息滲漏做一些心理建設。
二是繼續研究“披風”a並消解過度使用造成的大麵積“精神汙染”。由於他選擇“自伐術”做水磨功夫,可能還要斷斷續續兩三天,才能降到危險線以下。
第三個就是認真梳理從“披風”a還有“夢神孽”那裡收獲的龐大信息流。至少要讓自家大腦以及“祭壇蛛網”等信息載體留有足夠的空間,避免後續冷不丁再遇到類似極端情況,直接爆掉。
前麵兩個暫時不需要特彆消耗腦力,但第三項,梳理仍然爆滿的信息流,確實需要認真研究琢磨。
說起來,梳理方法已經清晰了,羅南選擇了“禮祭古字”。
這是合理也是無奈的選擇。
說它合理,是因為從“孽劫世”開始到當下,如果不計算過於宏闊的宇宙時空本身帶來的影響,單純計算時間,已經是10972個天淵年和1305個諸神年過去了,按照地球這邊的標準,就是兩萬三千年,地球文明連萌芽都還沒出現。
而這個跨度,用“禮祭古字”文本來描述,卻是還好,起碼不至於有“拿地球當筆頭寫蠅頭小楷”的錯亂感。
至於無奈,則是以羅南現階段的知識體係,想要梳理、記錄、描述那些“大能”的特質和行為,有且僅有“禮祭古字”這一套完整工具,能夠最大程度保留信息精確度和有關細節。
羅南希望,他能夠運用“禮祭古字”文本,描述“孽劫世”以來的幾個重要事件和明暗脈絡,形成“觀想時空”,類似於“演義時空”——如果能塞到“演義時空”裡去,進一步豐富時光長河的細節,那就更理想了。
至於具體梳理的方式,羅南正嘗試“清醒夢”。
在大規模的信息流動整合中,“清醒夢”的狀態再理想不過。
對他來說,進入“清醒夢”不難,激活那些沉潛的記憶素材,也隻需要一點兒自我催眠。就是離“夢神孽”太近,可能一不小心就陷進去,再挨一輪“曆史錄像”的信息衝擊……
羅南謹慎嘗試。
他心神漸漸收斂、恍惚、入夢,隱約又有聲音在他耳畔回響。那些堪當“禮祭古字”層級的概念,從耳邊斷續的“語流”中不斷閃現:
諸天神國、六天神孽、夢神孽、閽君、純大君、冥寂之主……
沒有什麼順序,也沒有什麼重點。
羅南不指望著從這些概念中,扒拉出一條完整的線索,他隻是嘗試去做拚圖。在不同的、斷裂的但又隱約遙相呼應的各個時空背景中,給這些概念代表的“大能”找準位置。
就這樣,羅南將那些他能夠梳理出來的“概念”挨個排在眼前、排在他的夢境之中,排在無有邊際的幽暗深空之內,一點點的調整——說是“一點點”,可任何一次調整,對應的都可能是以光年計的時空的扭曲,是億萬生靈的存滅。
他不能過於講究細節,也不能太過混沌粗略,像這樣半夢半醒的狀態正好。
進入這種“夢境心流”的特殊狀態後,羅南也沒有再刻意乾預,任心底靈明自由發揮。
好比當下,夢中的羅南就打開了虛擬工作區,或翻閱,或塗畫。一會兒是“戰棋”裡的螺旋星軌,一會兒是“披風”a內的“對話”和“留言”,一會又是他做的圖文筆記……
翻動塗抹片刻之後,羅南還不罷休,直接起身,推門而出,到隔壁瑞雯門前,隨手敲了兩下,就擰開了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