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雲密布，室內都開了照明。
大區高能中心和智管中心聯合召開的視頻會議，規格和重要程度，十年罕見。哪怕會議匆匆開始又匆匆結束，分區會場這裡，主要負責人還是要“趁熱”說幾句的。
等視頻連接斷開，唐立就很有自覺地清了清喉嚨：“行吧，咱們分區中心內部聊一聊……”
會議室裡，人們都看過來。
唐立合上壓根沒有記錄的本子，也將視線環繞一圈兒，從分區中心各位副總監、處室負責人臉上掃過。他比前段時間要削瘦許多，眼窩也陷下去，倒真有點兒重疾初愈的樣子，病懨懨提不起精神，聲音也有氣無力。
“要說誰也不想碰到這種事兒，可誰讓它來了呢？比如方維賢，這位‘老佛爺’，上上個月還給我使絆子，沒想到這回死得這麼爽快……”
滿屋子的人麵麵相覷。
唐立也不管彆人怎麼想，感慨兩句，就切入正題：“剛剛，大區中心說了兩件事。那個‘核心設備維護’，是咱們的職責，形勢好壞，都沒得推拒，大家嚴防死守也就是了。倒是另一件事，我還是來咱們這兒太晚，沒怎麼聽明白……梅總。”
梅洙疲憊狀態比唐立更甚，緩了一秒才應聲：“唐總？”
唐立注視他：“大區中心隻說將罪犯、在押人員組織起來，可怎麼才能組織起來？如果是正經上戰場，幾百公裡的戰線鋪開，把人往前麵一送，什麼軍法官、權限區都備好，也就罷了。可對上那兩個超a類通緝犯，而且是幾個小時就能機動上千公裡的家夥，怎麼玩兒？”
梅洙輕咳一聲：“單純說管理、發動的話，像這種規模的‘囚犯動員’前所未有，但類似的事件還是有的，如何管理也算有一些成例。”
“哦？”
“對這種贖罪人員，有專用的權限機甲，並提前輸入任務目標，確定後方可啟動；臨戰前也會注入藥劑，再加上智械裝備本身的限製性，以及免罪和金錢的刺激，整體上還是可用的。當然，我們作為管理者，也要仔細甄彆，那些滿腦子都是‘我不好過，大家都彆想好過’的家夥，肯定也要拿出來，不能讓他們敗壞戰局……”
梅洙說的還算清楚，但不能解唐立的疑惑：“就這樣？好像也不足以對兩位超a類目標起作用。”
“當然不能。”梅洙終於笑起來，“唐總，我覺得大區中心說的兩件事可以連起來看。他們這麼說，一定程度上，就是讓這些人幫助咱們守‘核心設備’的……像昨晚上‘銀白劍塔’倒掉的事情，哪怕再發生一遍，也不能再那般乾脆利落。”
話是沒錯，可其中底色，還是暗了些。
此時，與梅洙挨邊坐的昂吞補充了一些信息：“據說，‘開墾團’自然有一套程序，臨時將這些人捏合成一個團隊，唔，代價也是極大的。當事人，我是說兩邊的當事人，大概都不喜歡這種結果，‘開墾團’除外。”
唐立順理成章地問下去：“什麼程序？”
幾個副總監都是搖頭，昂吞又道：“隻有‘開墾團’知道，不過想來也還是藥物和智械雙管齊下吧，但比咱們更能下狠手。所以，才要他們待命嘛，等待賣命。”
這話也有點兒出格，但唐立定的基調就是如此，說兒怪話又算什麼。
辦公室裡有人笑了兩聲，很快又消下去。
唐立點點頭：“原來如此，我了解了，多謝多謝。”
這回複的味道就怪怪的。
很顯然，唐立這回不是來安排工作的，反而開起了討論會，緊接著又提出一個問題：“今早朗金發了個消息過來，說是大區中心要讓那些邪教組織也參與圍剿，這是什麼奇思妙想？確定不會跑到‘對麵’去嗎？那個山川女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還真敢說，要知道那位女士可是一度與他過從甚密的。就不怕上麵順藤摸瓜，用這事兒當名目，把他給整治了？
會議室裡，大家又一次交換眼色。
還是梅洙副總監笑著回應：“彆說大區中心，就是‘開墾團’，也不會指望‘失落之國’這樣的邪教能幫上忙。放出這個風聲，其實是說給‘黑日教派’‘美德協會’這種走上層路線的組織聽的……唔，其實也隻是如此，更多還是提醒與這些組織密切關聯的地方實力派。”
說著，他主動將視線掃過會議室內眾人，其中頗有幾位目光閃爍。
“我再把話說得明白些，可能有些片麵，唐總您莫怪。”梅洙副總監笑著揉了揉自家腫泡眼，“像‘黑日教派’這種組織，有相當一部分，是地方實力派安排自家‘強化者’力量的平台，雖是背著惡名，還是方便做事。可以說，六次高能潮汐積累下來的個體武力強人，一半在高能、智管中心為代表的治理體係中；一半就在這些與地方實力派有些千絲萬縷聯係的邪惡組織裡。以前大家裝個糊塗也就罷了，如今非常局麵下，上麵當然不會忘掉那一半的力量。”
坐在唐立另一邊的彭揚突然插了句：“咱們這一半還要動員囚犯，硬著頭皮被動挨打；再加上那一半，就真的有用了？”
梅洙歎了口氣：“避免漁翁得利，或許也是有的。”
彭揚就冷笑。
兩位副總監突然就針鋒相對起來，而且是資曆最老和資曆最淺的那兩個。
會議室裡氣氛就很微妙，一時沒有人再敢接話。
朗金也是默默低頭，心裡卻是疑惑：
彭揚就出生在一個典型的“地方實力派”家庭，讓梅洙“片麵”言語刺到，心裡不舒服是肯定的。但這位一直以來，都很能拎得清自家定位，脾氣也很好，不爭不搶，隻等著計劃內的調動升職，怎麼突然就來情緒了？
還有梅洙，今天這位也是古裡古怪的，竟是前所未有的直白。
朗金之前在他辦公室，還以為是他一時來了情緒，在老部下麵前真情流露，如今看來……
竟然還不夠，還沒發泄完？
正疑惑間，主位上的唐立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