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甲是被白毫借到錫城去，研究處理已經失控的畸變汙染事態，未必真如他所說，時間充裕。但“與羅南麵談”這類日程，無論如何都要排在最高的優先級，沒什麼好說的。
倒是羅南，並不是想今天就和六甲見麵，他還掛念著“外地球”那邊，想著“開墾團”會不會有什麼新動作，想著來一個快進快出，與公正首祭、特彆與真理天平接觸之後，有個基本判斷，再回去找武皇陛下做些試探。
但人家六甲都主動亮了態度了，他這時候再改日期也不好看，於是做了個模糊處理：
“那好，見麵再聊……”
“稍等，您現在正在默城？”六甲好像是剛反應過來羅南話中的信息，突兀加了一句，強行延續了對話。
羅南也怔了下：“是的，在默城海岸線附近。”
“抱歉，冒昧問下，您能報下坐標嗎？”六甲說完又忙找補，“我沒彆的意思，隻是想確認一下最新的情報。”
羅南並不在意，反正“內地球”這邊，真砸下來核彈他也不怕。
“北緯23度……”將武皇陛下給出的坐標念了一遍，羅南還問，“需要重複嗎？”
六甲那邊稍稍沉默，然後道：“您那邊目前畸變種的密度是不是很反常？”
“嗯哪，挺密集的……所以，是什麼情報？”
“根據公正教團的反饋，水箱，我是說‘方塊四’水箱，今天早前從您那個位置登岸，逃入內陸，好像還受了重傷。可能是因為他的特殊毒性體質，導致那片區域畸變海洋生物大批量發狂，強度明顯超出正常‘奔潮’的水準。至於陸上遭遇的影響，目前還未統計出來。”
“水箱？和尼克有共生關係的那個？”
羅南微微皺眉，那家夥好像是個毒素入腦，喜怒無常的家夥……嗯，這種形容算是客氣的，說他“神誌不清”也不為過。偏偏這人往供水廠裡吐口唾沫，就能達到屠城效果，標準的“人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一般二般，是沒有誰想去招惹的。
“海盜王”尼克能活到現在，肯定要給水箱磕一個。
這樣的危險份子，怎麼就重傷了？
為什麼是在環印度洋區域大規模“奔潮”的階段出問題？
羅南看了看表，武皇陛下替他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他在這裡，公正首祭卻在海底與那些海洋畸變種糾纏，現在想來，或許就是水箱帶出來的麻煩？
“還有麼？”
“我沒有到現場，具體情況不太清楚，但公正教團同步的信息裡講，那處近海區域至少有三股超凡級彆“畸變種群”聚集。一是‘海蛇巢’，二是‘箭雨’，第三股還不確定，應該是單體戰力，可能是深海中上來的超凡畸變種……”
“唔，‘海蛇巢’的話，是指那些噴雲吐霧的海蛇嗎？”
“是的，您……”
“就在我腳底下。”羅南歎了口氣，“就知道沒好事兒。咳，我是說，‘箭雨’是什麼？”
“是某類飛魚和箭魚的畸變雜交產物，規模龐大，動轍十萬、百萬條一起行動，所過之處，如同兩軍對壘時的‘箭雨’，故而得名。它們一般不會在淺海區域出現，但這次應該是受到水箱的刺激……”
“你說的‘箭雨’，一開始其實是像霧吧？”
正是這時候，就在羅南目光所及的海灣邊緣處，洶湧起伏的海麵上，分明升起一層“黑霧”，卻是以驚人的速度騰起、迫近、傾壓而至。在這個距離看過去，其實更像是鋪天蓋地的飛蝗，大有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意思。
它們發出令人心顫的“嗡嗡”震音，向著這片海灣、向著聳立的高崖，也向著羅南撲擊過來。
本是尖銳，卻因數量過於龐大而顯得沉厚的嘯音，通過手環和信號，傳遞到了印度洋的另一邊。六甲那邊一滯，隨即明白過來，語速驟然加快：“飛箭魚完全以速度和數量取勝，除上頜極度尖銳鋒利以外，身軀極易碎，但本身亦有毒素……”
羅南“嗯”了聲：“這種強度，對一般的防禦陣地來說，是犯規了。”
此時，直麵從天而降的“箭雨”，再看已經超時了快兩分鐘的見麵時間，羅南心中微動，也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磁光雲母”版本的靈魂披風，在這一方海麵上招展。
初時無形，但半秒鐘後，便有比飛來的“箭雨”還要更加密集的磁光電火顯現，以他所在之處為邊界，向這個由高崖圍擋的小型海灣之外強勢迸發，頃刻間覆蓋了直徑超過二十公裡的半邊海灣和闊大海麵。
鉛灰色的海水在這一刻也跳躍著劇烈的電弧，劈嚦啪啦，連續爆響，然而耳畔的那些“嗡嗡”震音、巨獸咆哮之聲，卻是在瞬間被掐斷。隨即，以萬噸計的血肉組織，在這一刻憑空扭曲盤結，又順著重力砸落，掀動海水，砸碎礁石，在海麵之上形成了一個高逾三十米、已經超過了後方懸崖高度的龐大骨山肉丘。
血流如同洪水暴漲時的山溪，嘩啦啦向下傾瀉，衝開了“海蛇巢”積蓄已久的毒霧，讓更加刺鼻的血腥氣彌漫整個海灣區域。
這片海域確實是變得清靜很多，那些嘶吼爆炸，還有其他的一些雜音基本都消散乾淨。隻有血水衝刷骨山肉丘、海水衝刷懸崖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就好像是周圍岸上那些人們的心湖，激湧澎湃又戰栗不休。
高崖區域，有不少碎石濺落，好像有部深藍行者差點從上麵摔下來，好險又騰空而起。
隱隱中那邊還有人叫嚷：“退，往後退！”
對，趕緊後退……差點兒玩脫了！
羅南暗擦了把冷汗，“磁光雲母”的力量確實好用，但哪一次使用，都要拿著如椽巨筆，寫那蠅頭小楷，特麼太難控製了，剛剛差點兒就把高崖上那波軍方人馬一塊兒給填到這肉丘裡麵。
此時無論如何不能丟麵子，羅南不再理睬後麵的情況，就踩在骨山肉丘的頂端，也不管裡麵還有一些運氣似乎不錯又很糟糕的小可愛，在那裡呻吟嘶叫，在這“山巔”，模仿著影視劇裡的場麵，揚聲喝道：
“阿達萊特閣下，羅南如約而來，還請不吝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