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中,魏斯曼一身與首祭閣下同樣製式的黑袍,坐上飛車,準備前往與羅南約定的位置。他素來喜靜,手下都知道他性格,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儘量保持沉默。
但今天情況終究不同,魏斯曼剛坐進後排,前麵的車門就被拉開,他的副手撒罕也坐了進來,單刀直入:“默城官方又擔心了,說這種極端天氣會造成‘水箱’毒素四麵擴散,導致大規模人員傷亡,他們已經啟動應急預案……就是通過那位白毫委員長,尋找其他外援。但他們也說了,主要是為了事後救援。”
魏斯曼“嗯”了一聲,飛車隨即啟動,破開雨幕,衝上了城市最高的交通層。這是他專門吩咐司機做的,為的就是居高臨下,眺望都市外圍情況。
撒罕繼續道:“團長,大主祭那邊……”
話說到一半,他猛然頓住,因為他發現魏斯曼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這邊,而是透過車窗,直視遠方雨幕。
順著他視線指向,可以看到,東南方向,都市與海岸線之間的狹窄區域,天地迷蒙一片。而就是這樣的視野中,仍然有數點熾白光焰在大地上搖曳,勾勒出相關區域的地勢輪廓。
按照以往的經驗,那邊應是燃燒的“格式之火”,是撐起來的“格式化空間”,是頂尖的深藍行者小隊彰顯他們的存在。然而當下,事實已經證明了撒罕經驗的不可靠,他也知道這些光焰下的真實,偏偏心中難以接受。
那些熾白的光焰下,是臨時血肉和骨架臨時拚接的造物,是沒有生機的傀儡,偏偏它們正瘋狂燃燒,放射出原本隻有植入“機芯”且訓練有素的燃燒者才能以生命力迸發的“格式之火”。
這場景撒罕幾分鐘前已經見識了,但短時間內再看第二次,震撼依舊直擊心靈。
製造這一切的人,宛如鬼神。
而且他還看到,在這磅礴雨幕中,有幾道明亮線條,和雨線飛落方向相違背,在虛空中延伸、交織。看位置,它們分明是從那些燃燒傀儡的“格式化空間”中抽離出來,又互相綁定,結成了一張稀疏的大網。
鋪開在數十公裡戰線上的這七隻“燃燒傀儡”隊伍,其實就是一個整體。
“牢籠……”
魏斯曼沙啞嗓音裡吐出這個詞彙,撒罕沒聽懂。
不過,他卻是聽到了飛車高速衝破雨幕時,頂棚上的簌簌怪響。
除了雨滴,還有彆的東西——那是一條條似乎還殘留血漬、體液的血肉細條,還有如冰雹般的骨屑碎片,它們與海岸線那邊某個快速削薄的“骨山肉丘”直接相關,是乘著狂風暴雨,飛降到默城來的。
“水箱”致命的毒素還沒有明確擴散,那位“鬼神”般的人物,卻已經將他的“造物”遍灑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哪怕在公正教團這種舉世公認的神秘組織裡生活、修行了快四十年,撒罕仍然不太適應這種手段。
骨屑碎片在車體外彈開,倒是更柔性的、抽搐的血肉,在飛車頂棚積了一部分,又滑落下來。有幾條就貼著車玻璃滑落,近距離觀察,它們並不隻是受重力影響,自身似乎還有某種內驅力,貼著玻璃時,血肉表麵蠕動,似乎還有開裂,扭曲的裂隙仿佛一隻隻妖眼,冷冷注視他們。
撒罕下意識屏住呼吸,心頭再次泛出那個念頭:
鬼神般的人物……
不,或許正如其人曾宣告的那樣,他就是一具非人的“鬼神”!
此時,被人安上一個毫無新意的“鬼神”名頭的羅南,仍在等魏斯曼過來。他沒有直接與人會合,倒不是要擺什麼架子,而是需要一點時間梳理和調整思路。
以當下“水箱”的情況,真要抓住他的全部分身,倒也不是太難,後續的處置才是問題。這種有著“共生鏈”,且好像可以無限分裂的“人形畸變種”,隻能禁錮,不能殺,也殺不掉。
所以羅南需要一個“牢籠”,一個穩固、相對長久且不太需要耗費時間精力的牢寵。
這多少需要點兒心思。
羅南撥了撥在暴雨中依然清爽的頭發,心中已有了個大概輪廓,至於後續如何儘善儘美,怕是沒必要——被完全禁錮的水箱,無論是公正教團還是其他勢力,都會對這家夥感興趣。
說起來,羅南也是如此。
“水箱”這廝,上次進入他記憶中,還是與安東勝交流的時候。
當然,“水箱”並不是主角,隻是一帶而過。
安東勝向羅南提及八月中旬發生的一件事:當時,知名超凡畸變種“灰旅者”過境安城,忌憚於“灰旅者”那名震全球的“灰風暴”大規模毒力範圍殺傷,安東勝親自出手,將“灰旅者”驅逐出境。
可就在這彼此追逐之際,洛元出手了。
對的,就是那個洛元。
出手就是一記“位麵弩”,先命中“灰旅者”,再中安東勝,若非後者防護及時,洛元可能已經達成“一箭雙超凡”的成就。
至於“灰旅者”,就不像安東勝那麼幸運,直接重傷,被洛元抓走。
當時安東勝就說,當時洛元那邊並非一人,很可能是針對“灰旅者”的一個局,安東勝隻是順帶給捎了下,或者是借用安東勝的力量,使“灰旅者”無暇旁顧,這才一擊得手。
至於背後的原因,據安東勝的猜測,可能是因為“水箱”與“灰旅者”有舊怨,也都覬覦對方一身毒力,想將對方“化為己用”。
話說“水箱”這家夥,先是與“灰旅者”有舊怨,如今又專門坑了一記“肥牛”,好像是盯著超凡畸變種來啊!
這是一貫的行為模式,還是彆的什麼安排?
抓住“水箱”,不知道能不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想想傳說中那位有“貴恙”的腦袋,羅南不是太有信心,
與其這般,還不如借著禁錮“水箱”的機會,順藤摸瓜,揪住“共生鏈”另一端的綁定者、那個通緝犯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