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臉色鐵青,目光似乎要噴出火來。
如果換成以前,眾人早嚇的噤若寒蟬不敢吱聲了。
然而最近接連被挑戰,卻隻發怒沒有殺死一個人,讓他有了一種色厲內荏的樣子。
慢慢的,大家對他的恐懼開始減弱,不少人甚至產生了不過如此的想法。
這次也是如此,眾人直接無視了他的怒容。
朱雄英和陳景恪卻知道,以前好幾次發怒,那都是裝的。
這次老朱是真的怒了,隨時都可能爆發。
兩人不禁擔憂不已,生怕他一個忍不住,破壞了計劃。
但顯然,他們想多了。
老朱什麼風浪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還不至於讓他失去理智。
所以,他起身奪過旁邊禁衛的弩箭,對準了群臣。
這下,群臣終於怕了,紛紛跪地告罪。
老朱冷笑道:“咱還以為你們的骨頭真硬的不怕死呢。”
群臣鴉雀無聲。
老朱緩緩將弩箭放下,斬釘截鐵的道:
“此事由錦衣衛負責……咱自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說完轉身離去。
陳景恪和朱雄英也緊隨其後離開。
接著,徐達也帶領一群勳貴武將離開。
隻是這些武將們,看向左川等人的目光充滿了殺氣。
這些人裡麵,有些人感到害怕。
也有些人不以為然,等我們掌了權,看怎麼將你們這群丘八踩在腳下。
很快大殿就隻剩下文官們。
而這些文官也隱隱分成了三派。
一派以邱廣安、尚羲韶為首,剛才他們都站出來斥責了左川等人。
一派是以內閣學士王祁為首的中立派,他們偏向於皇權,卻並未在關鍵時刻站出來。
最後一派是以左川為首的‘道義’派。
關鍵是,在這些人裡麵出現了兩個身影,內閣學士劉敩、趙叔才。
剛才他們兩人也保持了沉默,退朝之後卻和主動向左川等人示好。
或許並不是示好,而是他們本就是左川背後的人。
此時這些人可謂是誌得意滿,絲毫不顧及這是華蓋大殿,大聲的喧嘩著。
看著這些人,尚羲韶痛恨的道:“誤國奸佞矣。”
他是保守派,卻是堅定的忠君之人,最見不得逼宮奪權之事。
邱廣安說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且等著吧。”
尚羲韶盯著他,追問道:“你與安平侯交往甚密,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邱廣安搖搖頭,說道:“沒有,但太上皇是什麼人,又豈會一直放任這些人猖獗?”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總覺得……”
說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打了個哈哈說道:
“皇上花了數年時間,才將君臣關係處理好,可能太上皇也不想破壞這個局麵。”
“等他發現這樣行不通之後,必然會施展雷霆手段的。”
尚羲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能聽得出邱廣安沒有完全說實話。
但這是正常的。
到了這個位置上,誰會對彆人說掏心窩子的話?
想被人掏心窩子嗎?
不過邱廣安的這個,‘太上皇在學習皇上’的說法,確實有一定道理。
洪武朝的君臣關係惡化到了什麼程度,大家都是經曆過的。
建章皇帝用了五六年時間,才重塑了官僚體係。
太上皇很可能是不想破壞這個大好局麵,才選擇了忍讓。
畢竟作為開國君主,肯定不希望朝局一直處在動蕩之中。
但……
太上皇畢竟是馬上皇帝,雷厲風行他擅長,溫風化雨就不行了。
現在他就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以前鐵腕統治,現在過於溫和了。
君主一旦失去威嚴,臣子就會騎臉的啊。
想到這裡,他長歎一聲道:“希望這次陛下能醒悟過來,否則……”
說到這裡,他嚴肅的道:“我就要入宮去勸諫陛下了,邱尚書敢不敢與我一起去?”
邱廣安笑道:“不用激我,倒是我會將安平侯一起拉過去。”
“他若不去,我用繩子綁也要把他綁過去。”
尚羲韶終於露出了笑容,說道:“好,我就知道邱尚書乃國之義士也。”
兩人看了一眼招搖的左川等人,轉身從另一個城門離開了皇宮。
退朝之後的事情,自然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朱元璋。
老朱冷笑道:“劉敩、趙叔才,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了嗎。”
朱雄英怒道:“忘恩負義之輩,我必殺之。”
“還有那個王祁,明哲保身是吧?那我就讓他無身可保。”
陳景恪說道:“他們兩個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並不意外。”
“讓我意外的是尚學士。”
劉敩是從大理寺卿提拔上來的,趙叔才是從從禮部尚書位置上,提拔入內閣的。
兩人皆是儒家之人,趙叔才更是理學大佬,平日裡對革新就頗有微詞。
朱標將讓他們入閣,一來是監督革新派,二來是安撫保守派。
現在他們和理學派勾結,是很正常的。
尚羲韶同樣是理學派大佬,平日裡表現的劉敩、趙叔才還要保守,對變革橫挑鼻子豎挑眼。
這次他非但沒有和理學派站在一起,反而主動站出來維護皇權。
“所以,哪個學派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本性啊。”
——
不出意外,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再次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洛陽城。
並迅速向全國傳遞。
百姓再次沸騰了,譴責謾罵之聲不絕於耳。
對理學派更是無腦吹捧,將之視為正義使者,道義的守護人。
反而是在士人群體,出現了極大的爭議。
很多士人認為,歐陽倫固然犯罪,可你們也不能如此逼迫君父。
這與歐陽倫何異?
不過可惜,他們缺少發聲渠道,且不團結。
在抱團的理學派麵前,幾乎沒有反抗餘地。
新一期的報紙,也同樣刊登了此事。
其帶來的影響力,更是巨大。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壓力,錦衣衛那邊的速度很快。
十餘天後,歐陽倫就被押送進京。
二十幾天後,就將全部證據送回京城。
理學派的彈劾罪名全部屬實,並且歐陽倫的罪行,比他們彈劾的還要惡劣。
走私數額高達八十四萬貫。
鐵證如山,任憑安寧公主如何哀求,歐陽倫如何懺悔,都無法改變朱元璋的意誌。
歐陽倫斬立決,直係親屬全部誅殺,旁係親屬流放海外。
行刑當天,數萬百姓前來觀刑,場麵差點失控。
隨著歐陽倫被處死,理學派也正式登上了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