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結論轉告給州衙的楊泌昌,這位州衙大總管不禁點頭:“狄同判明察秋毫,這般推斷確實合乎情理,賊人終於露出蹤跡了”
狄進道:“不必高看彌勒教徒,即便是諜探,行事都會留下蛛絲馬跡,何況這些被扭曲教義蠱惑了身心的教眾?州衙之中有機會接觸到金銀貴器的仆婢數目應該不多,可以和鄭節推審問的嫌疑人互相對比……鄭節推那邊審問得如何了?”
楊泌昌道:“鄭節推日夜審問,不敢有絲毫懈怠,隻是賊人狡詐,還沒有突破性的線索……”
“我們去看看吧!”
狄進邊走邊說,這句話剛剛落下,前方已經傳來了響亮的怒罵聲:“你們這群賊子,還敢狡辯,給本官打!狠狠地打!”
楊泌昌臉色微變,加快腳步上前,就見鄭茂才大手一揮,衙役們已經將三個健壯的仆從按倒在地,水火棍都高高舉起來了。
狄進也不喝止,隻是停下腳步,看著這一幕。
州衙差人訕訕地放下手,楊泌昌則趕緊將鄭茂才拽到了一旁:“鄭節推,你這是做什麼啊!狄同判不是再三叮囑過,不能用刑的麼?”
鄭茂才銅鈴般的眼睛裡充斥著血絲,官袍也皺巴巴的,看模樣確實是沒歇著,聞言忿忿地道:“這不許用刑,便是綁住了手腳,彌勒教的賊子奸猾,不給他們點苦頭嘗嘗,如何願意交代?”
楊泌昌道:“膽敢潛藏於州衙之中,絕非尋常信徒,這等人不是三兩下就會招供的,如果打的狠了,無辜者也受不住,你焉能保證不是行刑逼供,屈打成招?”
鄭茂才大手一擺,囔囔道:“如何不能?普通百姓受刑的反應和彌勒教徒可不一樣,狄同判,鄭某知道你之前斷案,都是在開封府衙拿的惡賊,但鄭某說句不中聽的話,這京師的犯人和我們地方上的不一樣,有些刁民就是得打,不打他們根本不會開口的,這案子就審不下去了!”
楊泌昌輕歎一聲,似乎被說服了:“狄同判,你看這……”
狄進欣賞完兩人一唱一和,移開目光,轉向被摁倒的州衙下人,開口道:“初步篩選出來的嫌疑者,就是他們了麼?”
鄭茂才眼中有著得意,自信滿滿地道:“正是!我已經仔細篩選過,就這三人近來夜間總是獨行,沒有旁人作證,我又讓他們砸毀彌勒佛像,自證清白,結果都是戰戰兢兢,不願動手……彌勒教徒必然藏於其中,甚至三人都是!”
狄進道:“伱們可有話說?”
三個州衙仆役中的兩位已是嚇得麵色慘白,瑟瑟發抖,右側一人則叫囔起來:“俺隻是剛來州衙,沒有相熟之人,夜間才一人進出,卻也不敢亂跑,實在冤枉!”
狄進看向這個**著上半身,確實孔武有力的仆役:“你又為何不敢冒犯彌勒佛像?”
仆役淒聲道:“那是佛像,俺若是砸了,怕遭報應……現在俺敢砸了,官人又不讓了!”
狄進微微頷首,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又是如何來州衙當差的?”
仆役道:“俺叫譚大柱,瑕丘當地人,攤派了人力,才來當差,俺從來沒有信過彌勒!”
“住嘴!”
鄭茂才覺得十分吵鬨,斷然嗬斥:“狄同判,不必聽這些刁民喊冤,他們一貫是這般嘴硬,不受刑是萬萬不會交代的!”
楊泌昌道:“彌勒教徒自知大罪,確實要矢口否認,既然此人身上有種種嫌疑,不受刑恐怕也難以服眾,不知狄同判意下如何?”
狄進不理會兩人,依舊看向仆役:“譚大柱,你說你剛入府衙,甚至沒有相熟之人,那麼知州所住的內院,允許你進出麼?”
仆役連連搖頭:“當然不允許!俺隻在後院活動,根本沒去過內院,路都不認得!”
狄進吩咐:“去內院喚十個仆婢過來,證實一下,譚大柱是否接近過內院?”
鄭茂才已經意識到不對,臉色難看起來,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內院的仆婢來此應答,都紛紛搖頭,表示根本沒有在內院見過此人。
“彌勒教祭器所藏的馬車,要送入內院,接應的人手自然得平日裡就進出內院,如此才顯得自然,但現在這個人甚至都沒有去過知州所居住的地方,隻是有一把力氣,就淪為最大的嫌疑犯,要受大刑……”
狄進視線轉了回來,一貫平和的眉宇間現出嚴厲,語氣變得無比肅然:“鄭節推,你十幾年的刑名,就是這樣糊塗斷案的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