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格曼就在自己被詛咒、被扭曲,甚至在黑煙的狀態裡還仰天哀嚎的一部分靈魂旁邊,臉上卻好像平靜的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讓人心裡發寒。
“路德維希在噩夢裡的最後一擊,多少算是能為我分擔點,但也就這樣了。那刀口你不也見過?”
隻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格曼的臉上才出現了微一閃而逝的愴然。
“嗬嗬,那孤兒.祂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我。”
“你看起來也不太像需要祂‘放過’的樣子嘛。”
藍恩冷淡的笑笑,對格曼說著。
“哼哼,隨你怎麼說,但時間快到了。”像是完全不在乎藍恩的冷嘲熱諷,格曼隻是朝身後轉身看了看,輕鬆地說著。
但是就在格曼輕鬆的語氣中,不管是藍恩還是瑪利亞、艾德琳,他們的臉色都嚴肅起來。
因為,一股洶湧的困意,正沒由來的突兀出現在他們的腦子裡。
噩夢要結束了。
藍恩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是到現在還沒聽懂怎麼回事的瑪利亞和艾德琳,她們兩個卻拚命的按著自己的腦袋,不讓自己屈服於突然出現的困意。
因為伴隨著困意而同時出現的,還有她們內心裡一股深藏的恐慌。
這恐慌與困意同樣不知道原因,但就是莫名的強烈。
好像隻要順從困意的一閉上眼.自己的安全、生命,乃至是整個世界.都要消失了一樣!
如果瑪利亞和艾德琳依舊過著自己在噩夢中正常軌跡的生活,那麼她們現在什麼感覺都不會有。
因為噩夢中的人怎麼會察覺噩夢本身?
如果她們是如同西蒙一樣清醒的獵人,那麼她們也什麼感覺都不會有。
因為清醒的獵人知道,自己終將會在下一場夢中醒來。
但現在,她們兩個被藍恩的行動一路牽扯到了夢境的中心。
處於一種將要清醒卻還沒清醒的中間態。
她們感覺到接下來將有一場巨大的變化,卻沒有脫離的辦法,因此才會迸發出巨大的恐懼。
在這突兀且劇烈的困意之中,藍恩甩了甩頭,努力撐著自己的眼皮,拒絕讓它們合攏起來。
同時曼妥思在他的視網膜上投射出刺眼且絢爛的各種圖形,刺激他的神經活躍。
而在這生化智腦投射出的一片光影之後,格曼搭在輪椅扶手上的一條手臂朝藍恩伸出來。
“最後一個機會,外鄉人。”
在那高筒禮帽的帽簷陰影下,老人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饒有興致的笑意。
無聲無息,格曼用自己大拇指的指甲,劃開了食指的指尖,血液從那指尖泫然欲滴的掛著。
“隻要接受一滴亞楠之血,就這一滴,你就是個正正經經的亞楠人了。”
“它能帶你離開這個即將崩潰的噩夢。”
“你怎麼看?”
格曼的語氣,就像是一個占據了賣方市場的商人。
但是藍恩卻在眼皮打架的困意之中,仍舊冷淡而譏諷的對他笑了笑。
“你想讓我在你麵前跪下,然後去嗦你那根手指頭嗎,格曼?”
“其實注射是最好了,但你要想吃進去也沒什麼問題。”蒼老的獵人麵對譏諷無所謂的低聲笑著。“如果不想用我這個又老又醜的老家夥的血,她們的血也沒問題。”
“那兩條雪白細膩的脖子裡,流的可都是高質量的血。亞楠之血。”
一邊說著,格曼頭上的高筒禮帽一邊向已經困到有點站不穩的瑪利亞和艾德琳那邊歪了歪。
藍恩沒有回應,場麵一時陷入了沉寂。
隻有海浪的‘嘩嘩’聲在周圍回蕩。
“聽聽你在說什麼話”藍恩臉上那冷淡而譏諷的笑意漸漸隱去,現在他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輪椅上的老人。“你到底,真的在乎過你的學生嗎?”
原本已經快要在困意下委頓在地的瑪利亞,費勁地努力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導師。
而藍恩卻看見,那在輪椅上安坐著的老人,嘴角隻是在帽簷的陰影下微小的抽動了一瞬間。
隨即,一片平靜。
老舊的西裝外套與輪椅的木質扶手摩擦,格曼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看來,你並不想要這最後的恩賜和機會,外鄉人.也不錯。”
像是壓根沒把藍恩的質問放進耳朵裡一樣,格曼平靜的說著。
“那,你就溺死在這崩潰的噩夢裡吧。彆再闖進我的花園。”
輪椅和老人的身影,就在三人的麵前慢慢淡化、消失,就像是夢裡的殘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