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和無明,先行一步到了宴席的房間。
四張桌子分列左右,看得出來主家與客人的分彆。
房間並不豪華,實際上以軍事用途為重的岩村城天守閣,也壓根沒有太豪華的房間。
基本都是桐油木地板,四周牆上或是掛著畫軸,或是裝飾用的折扇、武器。
就連屏風都隻畫著很樸實的山水畫。
小桌子上隻放著一些茶水和瓜果,並且桌子麵積不大。
看來是用那種一輪一輪上菜、撤盤子的方式進行宴席。
“你一直在吸鼻子。”藍恩不甚在意的抿著茶水,對無明笑著說,“你鼻子很靈嗎?”
茶壺裡是普通的泡茶,而不是那種需要在茶室裡經由所謂‘茶道大師’精心烹調的抹茶。
擁有越多越繁瑣的步驟,並且步驟的經手人名氣越大,一件事就會顯得越有儀式感和藝術性。
說實話,硬要讓藍恩進行欣賞的話,他也能體會出茶道的藝術性,但要說喜歡,那還是尋常茶水比較合他心意。
“但這味道很香啊。”
無明努力想學一學藍恩那副隨性坐著也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樣子。可惜,她試了很多次之後,意識到自己完全不擅長這種事,於是乾脆就還是按自己的風格盤腿坐著。
“這味道明顯是在烤肉吧?看來城主一定獵了好東西。”
而藍恩聞到的比她詳細的多。
安藤守就準備了烤鳥肉,應該是白鷺之類的水鳥,在日本似乎該叫這種菜作‘燒鳥’。
似乎是因為佛教興盛的原因,日本認為走獸的肉是不淨的東西,因此普遍不吃。
就算要吃也是吃禽類與海貨的肉。
當然,這也就是個說法而已,人要是餓極了,連人都能吃,何況區區‘不淨’的走獸肉?
這基本成了貴人們彰顯高貴身份的一種手段。
像是武士之類的高強度消耗職業,吃起肉來也壓根不在乎,畢竟戰鬥分生死可謂是最務實的活動了。
吃得多、練得多,就能在自己被砍死之前砍死彆人。簡單明了。
隻不過這次似乎是因為要招待摸不清根底的藍恩,所以安藤守就才安排了符合規矩卻不容易獲得的鳥肉。
但是很奇怪的,安藤守就明明在菜品方麵做到了重視,卻直到現在都沒跟他的女婿一起出席。
讓客人在宴席的桌上等著,這可在哪裡都不算是合乎禮儀啊。
‘也許今晚這場宴席,會比較有趣。’
藍恩心裡如此玩味的揣測著。
他想儘快將自己調查出來的,那種正如同瘟疫般擴散的【殘穢】源頭給找到、祛除掉。
但是想要調用戶籍資料,則必須在人情世故方麵做出協調。
也就是現在這場遲來的歡迎宴席。
交際,是辦事過程中怎麼都少不了的環節。
而確實沒有讓無明和藍恩等多久,安藤守就帶著自己同樣換了身衣服,洗淨風塵的女婿,從房間的側門快步走來。
無明的手撐著盤腿的膝蓋,表情有些詫異。
因為相比於之前在天守閣前隻是‘歡迎’的安藤守就,現如今這位一城之主看起來近乎有點‘惶恐和討好’的感覺。
簡單來說:他在自己的天守閣裡,竟然顯得有些拘謹了。
“萬分抱歉!萬分抱歉!”
剛進門,就一邊走著,一邊朝藍恩和無明連連彎腰道歉,臉上還掛著誠摯的歉意微笑。
藍恩和無明想要禮節性的站起來,但是對方立刻虛壓手掌。
“不不不,本就是在下失禮,還請安坐!”
好幾根燭台排列在房間裡,經過燈籠罩的反射,將光芒灑到每一寸角落。
各自落座之後,主客兩邊正好相對。
小桌子上也逐漸開始擺上今晚宴席的菜肴。
宴席上氣氛怪異。
雖然作為城主的安藤守就似乎很想讓氣氛熱烈起來,而藍恩也如魚得水的應付著。
但是正因為這種恰當而適量的應付,越發反襯得安藤守就本人,在自己的天守閣中有點顯得局促了。
好像顯得他才是被照顧的人。
而竹中半兵衛,這個剛才在進城的路上還跟藍恩、無明相談甚歡的年輕武士,此時卻認真的看著在交際場上應付自如的獵魔人。
他連杯清酒都沒動,隻是偶爾會抿口茶水。
無明則簡單的多。
雖然這宴席上詭異的氣氛讓她有點應付不過來,而導致的惱火。但是燒鳥串往嘴裡一擼,表情立刻就能好不少。
於是這位長相漂亮的獵妖人,臉色就在‘惱火’和‘好吃’之間來回搖擺。
眼睛則活潑的在另外三個氣氛詭異的男人身上轉來轉去。
“藍恩閣下,聽說您是從南蠻學藝後,最近才進入美濃的明國人?”
而就在安藤守就不知為何,已經有點額角流汗的時候,竹中半兵衛平緩溫和的聲音從身邊響起,讓他鬆了口氣。
同時,這貿然的插話並不禮貌,直接戳破了這場氣氛尷尬的宴會的最後一點遮羞布。
讓這股尷尬的氣氛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