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明將保養好的薙刀鐮靠牆放著,藍恩則依舊在單人穿著鎧甲,但兩人雖然動作不同,卻都在皺眉聽著竹中半兵衛在昨晚的調查結果。
半兵衛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也是:“如果在下的速記與分析沒錯的話,那麼這種【殘穢】光是在岩村城內,就已經比二位所調查到的,還要擴散的更多、更遠了。”
“當初在道三大人盜.取得國家的時候。”
齋藤道三以下克上的方式盜取美濃國,這是事實。但是身為效忠於國主的武士,竹中半兵衛的忠義卻讓他無法說什麼,但同時也無法無視。
武士要效忠主人,可效忠的對象本身就是靠違反武士精神才上位的。
這可謂是美濃武士們在精神上始終擺脫不掉,也沒法自圓其說的矛盾。
半兵衛因為這種矛盾而稍微卡了卡殼,但最終還是流暢的說了下去。
“那些被肅清的殘黨,數量並不多。當時也請了僧侶和神官進行大規模的淨化儀式。”
“可是隨後.”
“低價購買那些殘黨原有土地的商人,在上麵蓋的旅館,有一天夜裡商人突然發狂,直接燒死了自己的客人和自己全家。”
“商人的一戶遠房親戚的孩子,在旅館被燒時隔三年的時候突然發狂,被抓進了牢房,在牢房裡自殺。”
“而那個牢房的獄卒之中,有一個在五個月前調往了稻葉山城,並且在一個雨夜失足掉落懸崖。”
在半兵衛冷靜而理智的說完之後,房間裡一片寂靜。
無明的嘴巴不受控製的張大。
就連藍恩正在穿著鎧甲的動靜,都停止了一小會兒才重新回蕩在和室之中。
“這還隻是這【殘穢】傳播鏈條中,被我追查的不算最深的一條。”
“‘不能去打聽,也不能去接觸,哪怕隻是追根究底都會有報應’.在我們大多數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有一條不知何時而起的忠告在私下流傳著了。”
“說實話,查到這一步的時候,就算是在下的嶽父,都已經被嚇得不輕了。”
半兵衛抬起頭來,他此時黑眼圈濃重,看著像是精力已經十分不濟的樣子。
可以想象,即使擁有白澤守護靈,帶給了他腦力上的優勢。
可是卷宗上錯綜複雜且壓根不起眼的線索、聯係,還有橫跨十幾年的超長時間線,都讓資訊整理的難度陡然暴漲!
像是半兵衛挑出來說的這一條線,在卷宗裡估計拐了十八個彎都不一定能把人物關係對上號。
“但你既然過來了,那就說明你應該已經查完了,至少是有個大概的結果,對嗎?”
藍恩抬眼看看跪坐在門口的半兵衛。
年輕的武士此時卻嘴唇囁嚅,顯得有些猶豫起來。
“是常在寺。”
“常在寺?”藍恩的腦海中立刻回憶起從無明的委托人一家那裡得到的信息。
他們一家在發生流產的時候,就是請常在寺的雲遊僧來做了個法事,祓除【殘穢】。
“岩村城裡當時被清除的豪族中,最大的那一家在行刑前,以禮佛求往生的名義,向常在寺裡供奉了一卷婦人圖,被記錄在案。”
“其餘幾家,也都在行刑之後,家族裡的東西或人,跟常在寺產生過糾葛。這是我所查到的,最早,也是最統一的線索痕跡了。”
“但我想這寺廟在美濃應該不簡單?”藍恩此時已經重新恢複了自己穿戴盔甲的速度,不算快卻很平穩的‘哢哢’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不然你不應該吞吞吐吐的,半兵衛。”
“吸~”年輕的武士下意識深呼吸,接著才沉重的說道,“正如您所想。”
“藍恩閣下,常在寺.是道三大人剃度出家的寺廟!”
“誒?!”即使是表情冷淡的無明,此時也不禁發出驚疑的聲音。
齋藤道三,美濃的蝮蛇。
在這個以應仁之亂為開端而掀起的亂世中,首先以下克上的手段盜取一國,成為國主的梟雄。
他的狠辣和謀劃,即使是在美濃國之外都讓各地大名感到驚懼。
更不用說被他完全掌握的美濃國內了。
自從打敗原先的國主,土岐氏與尾張織田家聯軍的反撲之後,他的掌控力就是絕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