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自己是現場唯一一個外人的藤吉郎,此時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團,反正越小越好、越讓人注意不到越好!
而實際上,此時的齋藤道三也完全都不記得藤吉郎這個人了。
他用一種痛苦、愧疚而深深留戀的複雜眼神看著阿秀。。
此時也沒有什麼在菩薩麵前吃肉的霸氣。
【美濃蝮蛇】手中的肉串直接在失神之中摔到了篝火裡,而他整個人則踉踉蹌蹌的越過篝火,踩著榻榻米‘騰騰騰’的跑到阿秀麵前。
一副想要觸碰卻又不敢真的碰上去,生怕隻是夢幻泡影的感覺。
於是,他隻能先試探性的,慢慢伸出手指,摸了摸那短刀露出刀鞘的一小節上,那個銳利的‘秀’字。
指尖摩挲著金色晶體的刀麵。
縱使齋藤道三一向心思深沉、狠辣果決,但是此時也像是陷入了某種美好的回憶。
他的嘴角笑著,熱淚卻從臉上流下來。
這曾是他所擁有的一柄刀的一部分,正如藍恩所猜測的那樣,是刀頭的碎片。
而刀上的這個‘秀’字,也是他親手刻上去的。
是他年輕時的字跡。
就跟年輕時的他一樣,鋒利又尖銳。
“你的母親.”齋藤道三聲音哽咽的說著,“深芳野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也長大了,真是跟她一模一樣啊!標致的大美人!大美人啊!哈哈!”
這個長相剛硬、聲明狠辣的男人,此時卻用一種堪稱小心翼翼的聲音,努力讓自己溫和又慈祥地說話。
“.”
阿秀沒有回答,但是她那雙碧藍色的眸子,卻透露出低沉與感傷。
縱然是已經失語,但是很多事情,不用說話也能表達出來。
“是、是嗎?”
齋藤道三原本帶著惆悵微笑的嘴角,徹底僵硬起來。
但是隨即,卻又顯示出一種屬於家庭中男人的強顏歡笑。
他已經很久沒有照顧家人了,但是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麼事,身為家裡頂梁柱的男人在遇到問題時,都不能把焦躁和恐懼的情緒表露出來。
這種情緒,隻要自己擔著就夠了。
齋藤道三一向是這樣做的。
而在阿秀出現在齋藤道三的麵前時,從這一刻起,這個男人就立刻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心態又切換回了許久之前,那照顧家庭時的樣子。
阿秀是他失散已久的孩子,在他的主觀印象裡,這還是個很幼小的孩子才對!
“那你的嗓子,又是怎麼?”
說著,齋藤道三關切的問著阿秀。
而阿秀的雙眼銳利的閃了一下之後,卻又隻是搖了搖頭。
“啊!是我不對,我怎麼能問這麼複雜的話!”齋藤道三手忙腳亂的想要找補,“對了!你母親教你讀書識字了嗎?不能說話不要緊,我們慢慢來寫也.也沒教過啊?”
越找補捅的簍子越大,齋藤道三那張剛硬的老臉都給漲紅了。
最後隻能肩膀一塌,長長歎出口氣。
“哎,連讀書識字都沒來得及教就走了嗎?她當年可是還會寫漢詩的風雅女人呢。你這麼多年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
“你的母親,說什麼雙胞胎乃是不祥之兆,於是帶著你不辭而彆,但是結果.”
“阿秀!”齋藤道三此時雙手按住阿秀的雙肩,鄭重的對她說:“你的本名是‘義秀’!齋藤義秀!”
“如今的美濃大名,齋藤氏家督,齋藤義龍,就是你的雙胞胎姐妹!”
“她以自己的謀略和勇武證明了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而你的妹妹齋藤歸蝶,則嫁於尾張織田家的上總介信長。”
“義秀,此前的生活辛苦你了!但是既然我們已經父女相認!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你,就像是我對你母親保證會照顧好義龍一樣!”
“我們、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義秀!我保證!”
“沒錯,我們通知所有人!我齋藤家的一門眾,還有整個美濃,你的兄弟姐妹們!我們所有人都能為這件大好事慶祝一番!”
齋藤道三喃喃自語著說。
而聽著齋藤道三入神的呢喃,藍恩的眉頭輕輕皺起,抬手就想說些什麼。
但是隨即,他的手臂上就多了一隻披著桃紅色羽織的手,輕輕按著他。
半兵衛與扭過頭來的藍恩對視。
“如今,道三大人看著實在令人心酸,實在不是時候,去將這些消息告知。”
一方麵,曾經流落在外的女兒,帶著愛人已死的消息突然回到他身邊。
而另一方麵,他言語中寄予厚望的另一個女兒,卻有著縱容妖怪,甚至於是墮入魔道的可能性。
如此巨大的衝擊之下,實在讓人難以放心齋藤道三的精神狀態。
竹中半兵衛尤其擔心。
因為如果齋藤義龍真的已經按照最壞的可能性,墮入魔道。那麼按照武士們所秉持的忠義與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