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排房間,並沒有想象中的哭聲傳出,大家都還在極力的控製著。
四個房間,四組分離日久重新相聚的家庭。
崔溪的目光首先投向了被兩個女人相扶著的老婦,視線再一次模糊,思緒像是一下子飄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一年家裡缺衣少糧,那一年家中雖還有一些值錢的物件,但卻無兌換之所。
那一年缺少油水的腹中,總覺著餓,但又感覺春日細雨是那麼的纏綿,澆透了大地,也滋潤了心田。
耳邊似乎再次響起了百鳥朝鳳的瑣呐曲,一襲紅綢占滿了雙眼,是那麼的鮮豔,那麼的聖潔。
牽著一頭毛驢,驢上坐著一襲紅妝,路過河邊的垂柳,也走過粉紅的桃園。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壓不住新人的容顏,
青翠的柳絲不及新人的秀發,河水碧綠的漣漪不及那溫柔的雙眸。
此刻,女人麵上的笑容一如初見,雙眸落下的滾燙淚水恰初嫁之時。
隻是青絲換了顏色,嫣紅的臉頰已布滿了溝壑。
崔溪下意識的伸手,如像那一年那般,想從她的頭上拂過,但雙腳如生根一般,伸出的手也顫抖不已。
“老頭子,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女人終於開口了,這一句話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敲擊在胸口的重錘。
崔城急步上前,攙扶著自己父親。
“爸,您彆激動,咱一家終於團聚了,這是好事來著。”
崔溪快速的點著頭。
婦人掙脫兩女人的攙扶,走到崔溪麵前一邊扭打著,一邊痛哭。
崔溪雙眼雖依舊溢出淚珠,但麵上已浮現了笑意。
“小燁,快上來給你爺爺磕頭。”
看到眼前跪地的孫子,崔溪再次有了時光倒流的感覺,那一年他們走時,兒子也才這個年歲。
“好好好,起來。”
剛將孫子扶起,其中一個女人上前跪下道:“兒媳給您老請安。”
崔溪趕忙彎腰虛扶著,讓她起來。
最後目光落向自己的女兒,走時女兒才兩周歲啊!
崔溪再也控製不住,突然轉身背對著眾人,哭聲如同野獸的嘶吼一般。
一直不曾流淚的崔城,同樣也是淚流滿麵。
隔壁的房間,胖嬸雖已五旬,但身上還是帶著川妹子的潑辣勁。
她沒有哭,而是撲向一個瘦高的男人身上不停的撕打著,不時的還用嘴咬上兩口。
男人麵上又是哭又是笑,雖然胖嬸是下了死力在咬,這樣很疼,但他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
還將自己的胳膊抬起,讓胖嬸更好下嘴。
“你個死鬼,叫你彆衝動,咋就不聽呢,你知道老娘這麼多年是怎麼過的嗎?
你天天能見著女兒,你天天在國外吃香喝辣的,你個王八蛋。”
見胖嬸撕打的力氣變小了,男人一把將她給抱住了,低語道:
“彆急,慢慢來,咱有的是時間,餘生我用我的命來補償你。”
胖嬸突然麵上一紅,一把將他給推開,目光落在旁邊的女兒,一直沒有哭的她,眼淚如同斷線的風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