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鐘意
何苒直麵鐘意,看著鐘意的眼中波瀾變幻,忽然想笑。
她在看鐘意,鐘意也在看她,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同樣沒有逃過鐘意的眼睛。
何苒在嘲笑他?
不,何苒嘲笑的不是他,而是周池!
好吧,這一下鐘意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何苒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她沒見過周池,亦沒有經曆過當年的崢嶸歲月。
她由那人養大,她對周池的喜惡嘲諷也全部來自那人。
鐘意的心裡似是被人塞進無數隻蒺藜,堵心又紮心。
見他遲遲沒有說話,何苒提醒:“鐘使官?”
鐘意麵無表情:“嗯。”
何苒:“鐘使官好好查查,周影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現身。”
鐘意:“不是巧合?”
何苒:“酒館要賣掉,可先賣的卻是釀酒用的地缸,而這些地缸又恰好被驚鴻樓買去,而當左小艾找過去時,便見到了嶽影。
嶽影在真定住了二十年,二十年都沒讓驚鴻樓發現她的蹤跡,卻偏偏到了現在,她一頭撞進驚鴻樓,而且直接見到的就是左小艾。
哪怕那天去的是黑土或者白雲,也不會知道她是誰。
一個巧合是巧合,一堆巧合湊到一起,鐘使官,你認為這還是巧合嗎?”
鐘意又嗯了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起身告辭。
何苒目送他離去,也端起了酒杯。
鐘意走出行署,沒有騎馬,獨自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
侍從牽了馬遠遠跟在後麵。
鐘意想起很多事,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女子。
在那之前,周池沒有見過周影,但當周池見到那個女子時,卻有個直覺,那就是周影。
狄夫人和另外幾位本家女眷,眾口鑠金,一致說那女子不是周影,說她是個騙子。
但是周池卻從那女子的臉上,看到了小姑姑的影子。
小姑姑是父親的胞妹,沒成親就去世了。
小姑姑雖然隻活了十幾年,但身為長嫂的狄夫人和那些周氏女眷們肯定見過她,也記得她的相貌,周池能看出那女子肖似小姑姑,狄夫人她們不可能看不出來。
侄女肖姑的事,曆來就有。
這個女子也是當時眾多“周影”中唯一一個長相酷似周家人的。
然而所有人都說她不是周影,包括周池自己。
鐘意抬起頭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那處小酒館所在的巷子口。
他自嘲的笑了。
忽然想起何苒眼中的嘲諷。
沒想到那人竟然把這件事也告訴了何苒,在她們師徒眼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太祖皇帝不過就是一個連親妹妹也不敢相認的齷齪人渣吧。
所以,那人從那時開始,就已經對他失望了嗎?
月光如水,冷清的巷子口,鐘意緩緩蹲下身去。
沒有人知道,那位偉大的太祖皇帝,在那個亦師亦姐的女子離開之後,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她和他的恩斷義絕,是很多很多事,積少成多,閔蘭恩將仇報隻是雪上加霜,最終在何家軍的存留上終於爆發,她徹底解散了何家軍。
她說從此世間再無何家軍。
她再沒回頭,走得毫無留戀。
淚水滴在靴子上,又從靴子滾落在青石板上,微不可見的水光轉瞬消失。
鐘意似乎看到小小的周池在烈日下練拳,汗水灑在青石板上,陽光、汗水、小孩子的笑臉、少女的眼睛都是那麼耀眼。
少女說那叫軍體拳,她說她五六歲時就開始練了,她說她像他這麼大時,早就打遍大院無敵手了。
她說:“小池子,你在練武上沒有天賦,根骨也一般,算了,練著玩吧,就當強身健體了。”
鐘意把臉埋進自己的臂彎。
那人不知道,小池子之所以會努力練武,隻是因為小池子想要保護她。
鐘意苦笑,還好那人不知道,否則會更嘲笑他吧。
因為小池子終其一生也沒有保護過她,一次都沒有。
鐘意站起身來,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更顯孤獨。
鐘意伸手揮了揮,一名錦衣衛從暗處出來,跑到他的麵前。
“派人將這裡圍起來。”鐘意說道。
次日,何苒便聽說鐘意把人抓了。
左小艾又來了,這一次是空著手來的,一進門就被小八無情地鄙夷了。
“讓八爺瞅瞅,這是哪家的窮親戚上門打秋風了?”
左小艾白它一眼:“沒錯,還真是窮親戚,窮到要抓鳥下鍋了。”
小八驚呼:“慘無人道,卑鄙無恥!”
隔得老遠,何苒就聽到小八那誇張的叫聲,待到左小艾進來,何苒問道:“收到消息了?”
左小艾一臉鄭重:“哪有驚鴻樓收不到的消息啊,我就是奇怪,乾嘛要讓鐘意參合進來,那個鐘意,一張死人臉,就像是從墳墓裡鑽出來的,不管那人是不是她,這麼多年了,也怪不容易的,那鐘意,唉,我可聽說,狠著呢。”
顯然,左小艾擔心鐘意一頓酷刑,嶽影這個老太太承受不住。
何苒微笑:“鐘意有分寸。”
在這方麵,何苒對鐘意還是有信心的。
而鐘意也確實沒有令何苒失望,他並沒有給嶽影上刑。
鐘意讓人將嶽影帶去了錦衣衛在真定的臨時衙門。
他沒有審問,隻是讓人搬來了一張琴。
“彈一曲吧,你曾經說過,你在琴藝上很有天賦。”
嶽影驚愕地看向他,良久,才抬起手,手指碰觸在琴弦上,發出咚的一聲。
嶽影苦笑:“我已經五十多年沒有摸過琴了,生疏了,大人勿怪。”
琴聲從她指下緩緩流出,鐘意閉上眼睛,嶽影沒有說謊,的確生疏了,但卻並非不會,她學過琴,亦曾用心練過。
一曲彈罷,一室靜寂。
許久,嶽影說道:“五十多年前,我見過驚鴻樓的那位太姥,那時她還是小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