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尋常人家,生下雙生子那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對於龍子鳳孫而言,雙生子就未必是福氣了。
定國公顫抖著雙手接過這兩個孩子,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無論他們的父親是誰,他們都是惠山郡主的孩子,也就是先太子的骨血。
定國公在兩個孩子中選擇了長子,把他抱回國公府,嬌養長大。
而另一個則被他送到遠在江南的莊子裡。
多年之後,朝廷遷都,國公府舉家南遷,定國公才見到當年那個被他送到江南的孩子。
他赫然發現,這個養在外麵的孩子竟然比他親自教養的荊老三更加優秀!
雖然有著相同的容貌,但是眼前的青年舉止雍容,卓而不群。
而荊老三卻越來越令他失望,尤其是最近幾年,荊老三的行為越發古怪,稍不順心便會拿身邊人發泄,有一次差點咬死一個小廝。
因此,定國公對荊老三越發放縱,隻要他開心,那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好在荊老三也隻是不順心時才會發瘋,大多時候,他還是那個謙和溫潤的佳公子。
而周坤,這是定國公見到他之後給他取的名字,在此之前,他叫荊雙生,對外的身份是荊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連那處莊子裡的下人和佃戶,也不知道莊子的真正主人是定國公。
定國公看到荊雙生之後,久久不能平靜。
他沒有見過先太子,但是沒少聽祖母和父親說起過先太子的風儀,因此,當他見到荊雙生之後,心中對先太子周棟的所有想象便有了形態。
定國公告訴他,關於他的身世,關於惠山郡主的往事。
荊雙生平靜地聽著,沒有乍然聽到的震驚,亦沒有大起大落的悲愴,更不像荊老三那樣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荊雙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出身,接受了他母親那無法令世俗認同的經曆。
定國公那熱切的目光,沒有令荊雙生退縮,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父親”。
無論他的生父是誰,從今天開始,他都是定國公的兒子。
那一刻,定國公老淚縱橫,想當初荊老三在得知自己不是定國公親生兒子後,接連幾天不吃不喝,後來他認命了,繼續享受著定國公帶給他的榮華富貴,享受著定國公的父愛,但是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叫過“父親”。
荊雙生的這一聲父親,讓定國公老懷安慰,於是他給荊雙生改名周坤。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
何苒給那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孩子取名周堅,那他就給荊雙生改名周坤。
與周堅相比,周坤的血統更加尊貴,他才是先太子周棟的唯一子孫。
荊老三廢了,生死未卜,定國公雖然傷心,但是傷心過後,他想到了周坤。
他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周坤。
隻要周坤還在,那就還有希望。
為了這一天,定國公準備了很久。
外人隻知道柳山河權傾朝野,卻不知道定國公私下裡也收攏了一大批人,否則當日也不可能一擊即中,殺了柳山河,扳倒皇帝。
可惜,他還是太過保守了。
定國公府是開國元勳,他不能像何苒那樣說反就反,而且他雖然可以調動大批軍隊,但卻無法讓這些軍隊和他一起造反,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機會。
終於,機會來了,皇帝的身世連同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全都被爆了出來,定國公便知道,機會終於來了。
他一舉成功,成功地把皇帝囚禁起來。
然而,這個機會來得太晚了,他還沒來得及給他疼愛的孩子掃平道路,何苒便打到了家門口,他隻能倉惶應戰。
可惜,兵敗如山倒,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保存最後的實力,推周坤上位,重建一個小朝廷,偏居一隅,蓄勢待發。
如果說他去揚州前還有信心與何苒一爭天下,那麼當他看到那些火炮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個天下,他隻要一小片便可。
西南的那些蠻夷打得不死不休,另有一個周滄嶽,僅西南一隅,何苒至少幾年之內都會束手無策。
除了西南的蠻夷,兩湖的叫花子周滄嶽,還有盤距西北多年的武家父子,天下幾分乃大勢所趨。
那麼,就讓他為他的孩子也來分一杯羹吧,至少他的孩子是姓周,是真正的太祖子孫,這天下,理當有他一份。
沒有隆重的登基大典,但是朝臣們也已見怪不怪了,當年齊王也是匆匆登基,一回生二回熟,這皇位,閔家人能坐,周銅後人能坐,這個什麼周坤當然也能坐。
大家又不都是延安伯那樣的傻缺,誰還攔著不讓登基嗎?
定國公雖然戰敗,可手裡還有軍隊,在這亂世之中,誰有軍隊誰就是老大。
在一聲高過一聲的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中,周坤坐上龍椅,成為本朝第六位君王。
周坤封定國公荊重光為攝政王,從此沒有了定國公,多了一位攝政王。
大臣們嘴上說恭喜,心裡卻在嘀咕,上一位攝政王就是先帝,啊,對了,先帝還活著呢,還活著就不能稱為先帝,這以後要如何稱呼啊。
好在荊王爺沒有讓大家為難,次日便傳出先帝病逝的消息。
大行皇帝立身不正,為世人唾棄,加之現在內憂外患,自是不能風光大葬。
沒有國喪,荊王爺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選了一處墓地,大行皇帝僅停靈一日便草草下喪。
周坤改年號為永和,史稱永和帝。
何秀瓏大軍攻克鎮江三縣的消息傳來,永和帝下令南遷。
此次南遷,雖然狼狽且倉促,但好在朝廷還有幾十萬大軍,遠比當年僅靠武安侯的六千兵馬攔截要體麵得多。
儘管如此,半路上還是被趕到的江濤軍隊阻攔,永和帝從皇宮裡帶出來的寶物損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