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扶著她,“香霧已經取了齋飯,咱們府沒帶廚子,文遠伯府帶了,夫人昨兒特意去央了伯夫人,每日給您做一份。”
榮佩蘭胡亂點點頭,又忍不住回頭去看廊亭下的那個背影。
人已經沒了影,隻留華元郡主生氣地撕碎了他方才的畫作。
一陣晨間的山風,吹起地上的碎紙片,一片飄到了她的麵前。
畫工不那麼精細,山下一座小橋,橋上寥寥兩筆卻畫出了一個人影。
榮佩蘭抓著碎紙片,眼眶瞬時就紅了。
她轉身就朝廊亭跑去。
“誒?少夫人!”海棠猝不及防。
廊下已經空無一人,地上的碎片被吹地四處飄散,隻剩地上一張碎片,上麵隻剩了半句詩。
一寸相思一寸灰。
榮佩蘭捏著兩張紙片,蹲在地上終是忍不住嗚咽出聲來。
“少夫人……”海棠慢慢走進長廊亭。
“娘子!”
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片刻後,她落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
紀韞璋將她攬進懷裡,把身上的披風儘數攏在她的身上。
榮佩蘭不敢抬頭,隻能顫抖著聲音道,“我想我阿爹阿娘了……”
紀韞璋這是第一回見她這樣流淚。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蘭兒,我記得你說過阿爹阿娘帶你去過草原騎馬,等我們孩子生下來了,我帶你們娘倆去。”
“不僅是草原,還有廣袤的沙丘,去踏遍你曾走過的山河。”
榮佩蘭揪著他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似乎要把這多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她年少喪父又喪母,雖說得了舅舅的庇護不愁吃穿,可謝家後宅的磋磨和冷眼,她生生為了二兩米飯,全部咽下肚裡。
曾她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隻是一夜之間,她的天就塌了。
她隻能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為寬哥兒撐起一片天。
榮佩蘭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忍不住希冀地望著他,“我阿爹會不會其實還活著。”
紀韞璋捧著她哭紅的臉,雙手大拇指輕輕拭去她的淚,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勸說。
半晌後他才輕聲道,“娘子,你幼時有阿爹護你,以後有我護你,以後不論何種境地,我都不會棄你不顧!”
榮佩蘭抿緊了唇,心中的希冀一點點落空。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碎紙片,畫工粗糙,字跡潦草,這一點一滴都沒有阿爹的影子。
單憑一個背影,半句詩,她卻生出那樣不可能發現的希望。
她將紙片團成團,沙啞著聲音道,“我們回吧。”
紀韞璋一把將她橫抱起,堅實的臂膀收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就像他許下的護她一生的承諾一般。
幾人走後,又一陣山風,吹動著被榮佩蘭棄下的紙團。
那團紙團滾落在一雙白月色的軟靴旁。
一雙修長的手拾起這個紙團,展開正是橋上那抹寥寥兩筆的人影,手指憐愛地撫了撫紙上的那個人影。
然後是一聲輕輕的歎息,一句輕喃飄散在山風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