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雖不是真正的幼子,可能被康熙帶在身邊出巡,這一路上感受不少蒙古王公的熱情,可今天這樣的陣仗還是頭一遭。
“小阿哥好,長得好,像是天上的小鷹,看著就不凡……”
老國公滿身酒氣,臉色漲紅,舌頭都是大的:“我們敖漢沒有這樣好的人才,真是見了就舍不得移開眼……”
十三阿哥尷尬得不行。
哥哥們還在呢,一個個封了郡王貝勒的,他一個小阿哥有什麼好不凡的?
這誇得太沒來由。
九阿哥在旁,看不過去。
之前他與十三阿哥打交道得少,畢竟差著年紀。
這次北巡隨扈,他帶著十三阿哥照看,覺得這個弟弟有時候沒有眼色,但是還算是聽話。
“公爺,您這是醉了?要是想兒子,幾位台吉還在下頭坐著呢……”
九阿哥直接懟了一句。
老國公醉眼朦朧打量九阿哥一眼,道:“我不缺的兒子,可是缺一個女婿……”說著,望向上首的康熙,聲音帶了哽咽:“皇上,敖漢雖小,對皇家卻是忠心,可是自打亡母過世,就再也沒有公主下降……就連郡王福晉,也隻是位郡君,剩下多是宗室格格……如今昭烏達盟八個紮薩克,敖漢淪為末位……皇家公主金貴,我們不敢奢求,隻求一位皇子貴婿……”
十三阿哥驚得差點跳起來。
他可不想要蒙古福晉!
八旗重視姻親,他母族不顯,妻族就是最好的盟友,互為依靠。
一個蒙古格格,還是一個小部的蒙古格格,能有什麼助力?
滿蒙聯姻是國策不假,可隨著大清建國、與蒙古互為嫁娶已經成了曆史,現下隻是宗女撫蒙成了慣例。
十阿哥指了蒙古福晉,多少人背後說嘴。
誰也不是傻子,大家都明白皇上用意。
不過是為了太子。
十三阿哥可不想自己也成了彆人口中的談資。
康熙高坐,看著老國公借酒耍瘋,但笑不語。
九阿哥皺眉,剛要起身,就被十阿哥一把按下。
十阿哥輕蔑地看了十三阿哥一眼,站起身來,走上前去,將十三阿哥推到一邊,拉住老國公的手,直接用蒙語道:“公爺,看看我,侄兒就是蒙古的女婿,有侄兒一個就行了……不說漠北蒙古,隻漠南蒙古就十六部四十九旗,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人人跟汗阿瑪要皇子做女婿,那汗阿瑪的兒子也不夠分……”
說到這裡,他神色認真起來:“蒙古這麼多部,皇家對敖漢隻有親近偏重的,從太祖朝開始至今,總共有十四位公主撫蒙,其中兩位下降敖漢部……敖漢姑祖母所出幾位伯父,兩位娶的是和碩格格……就是這一輩的郡王與台吉,迎娶的宗女品級不高,卻是出自近支宗室,是太宗皇帝的血脈……除了科爾沁部,如此待遇的蒙古部族,敖漢還是頭一份……為什麼如此?不過是這一支都是姑祖母子孫,與愛新覺羅血脈相親……”
一席話,不僅說得老國公啞口無言,也使得幾位皇子阿哥望向十阿哥都帶了驚詫。
實在是這個弟弟,平日不學無術的名聲在外。
要知道就是九阿哥,即便文武功課不顯,還有偏才,對於洋文、數學什麼的都擅長。
這位十阿哥,進了尚書房十年,可沒有半點才華顯露出來。
沒想到對於滿蒙聯姻,說得頭頭是道。
九阿哥並不意外。
自打前些年阿霸亥大妃來朝,宮裡傳出十阿哥指婚蒙古格格之事,十阿哥就沒少查滿蒙聯姻的資料。
敖漢郡王紮木蘇不敢再看熱鬨,任由叔叔胡鬨,起身跪道:“叔父醉了,冒犯了阿哥,胡言亂語失了恭敬,還請皇上恕罪……”
跟著來的敖漢部國公台吉,也都起身跟著跪了。
滿堂寂靜,再無方才的歡樂祥和氣氛。
氣氛凝重。
老國公臉紅了白、白了紅,顫顫悠悠地跪下。
康熙這才抬手道:“起吧!十阿哥說得好,敖漢部與皇家本是血脈相親……不過幾句醉話,朕還能計較不成?隻是十阿哥說得對,不患寡而患不均,蒙古這麼多部族,都是朕的臣民百姓,朕不能隻偏著敖漢部……”說著,吩咐幾位皇子扶人。
等諸郡王國公被扶起,康熙已經起身,道:“來日方長,今日既然吃好喝足,那就改日再宴!”說罷,起身離去。
眾人又齊齊跪下,恭送。
皇子們隨之,魚貫而出。
剩下的敖漢王公,麵麵相覷,都帶了不安。
帳子外,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皇上帶著侍衛、太監直接回了禦帳。
跟著出來的皇子,則在帳子外,你看我,我看看你。
大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老十不錯,曉得護著弟弟,有些做哥哥的樣子……”
十阿哥輕哼道:“誰叫老十三這麼慫,任由人家拉扯,聽他瞎掰呼,連個屁也不敢放……”
十三阿哥臉色漲紅,說不出話。
九阿哥在旁,看看十阿哥,再看看十三阿哥,若有所思。
三阿哥則是打量著十阿哥,帶了幾分試探道:“十弟頗為關注蒙古之事,這是打算去理藩院學差事?”
十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去哪裡學差事,不是汗阿瑪說了算?要不三哥幫弟弟說說情,就順了弟弟的心思……”
三阿哥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行不行,汗阿瑪素來乾綱獨斷,哪裡有我多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