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事了,李辰安一行於九月初三離開。
一路沿官路而行,六日之後至江南道萬安州瑤郡的瑤山下。
車隊前行的速度並不太快,距離廣陵城還有十日車程。
又是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李辰安的車隊便在這裡歇了下來。
站在一片金燦燦的稻田邊,李辰安彎下了腰,手撫一穗沉甸甸的稻穀,臉上露出了一抹歡喜。
這裡是江南。
是寧國最主要的糧倉。
這一路而行,他極少在城鎮中停留,反而多在沿途所經過的鄉村歇腳。
與一年前離開京都經過廣陵城外的時候所見之境況有所不同。
廣陵城外許多的村子都沒有了人,田地自然全都拋了荒。
這是他最為擔心的事。
但這五日之行,所見之田地卻都耕種的極好!
再加之今歲算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江南道的秋糧豐收已成定局。
隻是不知道廣陵城外黃坪鎮那邊那些拋荒的田地而今可有人回來耕種……就算是有人耕種,就算是連年豐收,寧國的糧食依舊是不足的!
因為嶺東道和北漠道的地裡原因,這兩個道的糧食產量極為低下。
寧國這二十來年,國庫長期都是空虛的,根本沒有多餘的銀子向吳國或者越國買糧。
百姓們要活下去,就隻能吃粗糧,甚至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挖野菜、吃草根咽樹皮。
這就是製約寧國人口增長的最主要的原因。
就當下境況,李辰安大力推行工商業,便是為了讓商人們能夠開設更多的作坊招募更多的工人,也是間接的讓部分老百姓能夠多賺幾兩銀子。
雖說商業已有了好的苗頭,但終究難以在短時間裡覆蓋至整個寧國。
受限的地方很多。
不僅僅是商人們固有的思維,還有這該死的路!
交通不暢,商品都難以運送出去,那些商人們怎可能去那些地方投資開設作坊
所以,要解決寧國百姓的吃飯問題,短時間裡這糧食終究還是得靠去彆的國家買。
越國糧食的產量還在吳國之上。
但而今越國的形勢並不安穩,要想從越國順利買回糧食……
李辰安站了起來,望著天邊的那片燦爛的晚霞,忽的想起了羊朵朵。
回到京都,是該給羊朵朵寫一封信去了。
李辰安身後不遠的地方站著兩個戴著枷鎖的人。
他們便是荒國第二鷹的統帥宇文穀和他的首席軍師袁師。
身為階下囚,這一路倒是沒有受到什麼折磨。
那囚車當然是不舒服的,宇文穀這些日子卻發現那囚車坐啊坐的竟然也習慣了。
這一路李辰安從來沒有審問過他們。
甚至一句話也都沒有和他們說過。
對於生死,宇文穀並沒有看破,他僅僅是認為李辰安此舉不過是想要借著他來要挾堂兄宇文峰罷了。
不過這一路他倒是見到了李辰安的許多舉動。
這些舉動大大出乎了宇文穀的所料。
以至於他很多時候看著李辰安的背影都難以相信這人會是寧國的攝政王,寧國未來的皇帝!
和那些老農坐在田埂邊聊天。
和那些商人和顏悅色說話。
甚至和街邊的小商販也能說上幾句。
就連那些流著鼻涕的小屁孩兒,他竟然也能彎下腰親切的問一句有沒有上學。
這讓他想到了那位堂兄,荒國的開國皇帝宇文峰。
當年從秀山部落起兵的時候,宇文峰對部下也極為親切。
但隨著橫掃整個草原吞並一個個部落隊伍漸漸壯大之後,宇文峰雖然依舊會出現在將士們的視野中,但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股氣息。
仲伯仲軍師說那叫王者之氣!
仲軍師還說大將軍乃天選之人,與常人自然有著區彆,也讓如他們這樣的幾個將軍能夠早些明白自己的身份,站準自己的位置——
這意思很簡單。
那便是不能再如以前一樣沒大沒小的以堂兄稱呼,而要恭敬的稱之為大將軍!
也不能再如以前一樣和大將軍一同肆無忌憚的飲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