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點了點頭,“有勞誌哥兒掛念,不打緊。”
徐長誌道:“過段時間,宮裡會給我們這些武將賞些人參鹿茸補身體,我給姑祖母送來一些,那都是禦中的好補品。”
盛老太太搖頭道:“誌哥兒有這個心思,姑祖母就領情了,姑祖母這裡什麼都不缺。”
徐長誌直言道:“不礙事,過些時日,我親自給姑祖母您送來。”
盛老太太寒暄兩句,又看了看衛淵,語重心長道:
“淵哥兒,今日的事情,抱歉了。”
衛淵連忙拱手道:“老太太,您說的是哪裡話,今日發生的這檔子事,與您老無關。”
“您為盛家已經付出了太多,要是您為這種事情,向晚輩賠不是,一來,是折煞晚輩,二來,我與長誌都會覺得,您老是替您兒子不免讓您老受委屈了。”
盛老太太歎道:“在盛家這大半輩子,說實話,操的心不少,如今,因為這事,我不願見到淵哥兒你與我盛家心生間隙.”
“老太太我在這裡,向你保證,盛家絕不會為了王家,就與衛家生了不悅。”
“眼下,我盛家攀附你衛家,的確是占了便宜的,但此一時是此一時,將來,待柏哥兒入了朝堂,我覺著是好苗子。”
“衛家與盛家,還長著呢,淵哥兒,你說是不是?”
衛淵自然能夠聽明白老太太這話裡的意思。
現在,肯定是衛家對盛家的助力多。
但衛、盛兩家,如果長久結盟下去。
到衛淵下一代,與長柏這一代,就有可能會形成互幫互助的局麵。,
不過,未來的事,眼下考慮那麼多作甚?
衛淵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晚輩心裡清楚。”
“盛家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多問什麼,但我大姐自幼待我不薄。”
“老太太,您是一位心裡跟明鏡似的長輩,晚輩敬重您,但是,仍是要就事論事。”
盛老太太點了點頭,“自是要如此,今日的事情,會有交代的。”
“我已經吩咐我們家那大娘子,今後那康王氏在登門,絕不相見。”
絕不相見?
一時半刻還行,隻怕日子久了,該往來的,還是要往來。
畢竟,王若弗對她這個姐姐,像是魔怔了似的。
與此同時。
林兆遠火急火燎的來到盛家。
由於近日盛家設宴,林兆遠又是一身甲胄,揚言有急事要尋衛淵與徐長誌,故而,盛家的下人們也未敢阻攔。
待林兆遠來到盛家院子裡,卻見已無多少賓客,他左看又看,愣是沒有瞧見衛淵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著急,遂大聲道:
“衛將軍,徐將軍!”
這時,正在幫著下人們收拾院子的小蝶突然看到林兆遠,不敢置信的問了句,
“是林大哥?”
林兆遠看去,瞬間麵色一喜,“是小蝶姑娘?許久未見,你愈發好看了。”
小蝶臉頰羞紅,低著頭,問道:“林大哥,你來是”
“衛將軍呢?”林兆遠見了小蝶,差點兒就誤了正事。
小蝶道:“好像是被我們家老太太叫去了。”
老太太?
這時,林兆遠忽然看到衛恕意的身影,急匆匆走上前去,作揖道:
“見過大姐。”
“兆遠得知一樁急事,剛從軍營裡過來,故而甲胄著身,有衝撞大姐的地方,還望大姐見諒。”
衛恕意搖了搖頭,“林將軍怎麼來了?”
林兆遠道:“事情緊急,大姐,您還是先帶我去見衛將軍吧。”
瞧著他這般著急,衛恕意便深以為茲事體大,不敢有所耽擱,帶著林兆遠就前往壽安堂。
這時,衛淵正與老太太聊著今日之事。
赫然見到自家大姐帶著林兆遠來這裡,便是頗為好奇。
誰料,林兆遠見了衛淵與徐長誌,也顧不得什麼禮數,壓低了聲音,說道:
“皇城司出事了!”
皇城司?
衛淵與徐長誌相視一眼,知道有些話,不能在這裡說明。
隨後,二人就向盛老太太告彆。
離開盛家途中,衛淵忍不住詢問道:“皇城司出了何事?與我等有何關聯?”
林兆遠解釋道:“遼夏兩國得知您寫了部練兵之法要幫助官家組建新軍,於是往咱們汴京派來大量密探。”
說到這裡,林兆遠特意停下腳步,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練兵法可能泄露了,昨日夜裡,皇城司死了三十餘人,皇城司探事司指揮使顧千帆身負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官家得知此事之後,龍顏大怒,顧侯今日借巡視組建新軍各項事宜為由,讓我來速速稟報將軍您。”
“顧侯說,此事或可與兩王有關。”
“咱們汴京,要亂了。”
衛淵與徐長誌同時神情一怔。
為了一部兵書,竟是死傷皇城司骨乾三十餘人.
那可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啊!
“此事,當真涉及兩王?”
徐長誌緊緊皺著眉頭。
林兆遠道:“顧侯親口所言,讓衛將軍您心裡早做打算。”
衛淵道:“我所寫之練兵法,早已被陛下列為**,禁止流通。”
“除了朝中幾位士大夫與顧侯還有韓國公等人,便沒有人再看過了。”
“以兩王的權勢,想要看到那部練兵法,隻怕是輕而易舉。”
徐長誌心生憂慮,
“國本已立,來年開春,兩王就要返回封地。”
“這個時候,兩王之一與敵國有染.他們不想活了麼?”
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林兆遠道:“方才卑職去衛將軍您府上時,還見到了海舟海大人。”
衛淵好奇道:“你是說江寧海家的嫡長子,擔任戶部左侍郎一職的海舟?”
林兆遠點了點頭,“不知他有何事,說見不到您,就一直等。”
徐長誌道:“衛兄,先回府上,兆遠,你速速返回軍中。”
“衛兄,不得陛下旨意,關於練兵法泄露一事,暫且不要摻和。”
衛淵點了點頭,“派人盯著皇城司,一旦有任何消息,速速稟報於我,不得有誤。”
林兆遠與徐長誌齊齊抱拳,就此離去。
但凡涉及兩王,這事情,就絕對下不了。
衛淵必須慎而又慎。
——
此刻,盛家。
壽安堂。
盛老太太、盛紘、王若弗、衛恕意正圍坐一旁。
明蘭、如蘭,各自站在自家母親身後。
盛老太太厲聲:“若弗,你這位姐姐,咱們盛家是招待不起的。”
“竟敢辱罵當朝命婦是鄉野村婦,這句話,一旦傳到官家耳朵裡,會給咱們盛家,帶來多大災難,你知道嗎?”
王若弗心裡悲苦,“母親,兒媳知道錯了。”
“恕意,今日是我糊塗,你這心裡,彆怪我我.”
她嘴笨極了,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去說。
衛恕意麵色平淡道:“您是主母,出了這種事,非恕意所願.但事已至此.唉。”
盛紘深呼吸一口氣,道:“母親,我已給若弗說了,這管家的權力,暫且讓若弗交出來,就當對其懲戒。”
“恕意,你性子溫和,又懂理賬,管家的差事,交給你,是再合適不過了。”
王若弗將頭埋得很低,也不敢多說什麼。
衛恕意語出驚人道:
“大娘子的姐姐有句話說的沒錯,我雖然有誥命在身,可總歸隻是個妾室。”
“妾室管家,對主君您的名聲不好聽。”
“妾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將這管家的權力,交給明蘭吧。”
交給明蘭?
此話一出,盛紘、王若弗、如蘭乃至明蘭自個兒都震驚起來。
唯有老太太神情一怔後迅速回過神來,笑道:
“我瞧著這個主意不錯,一來,可以讓大娘子長個記性。”
“二來,也不至於被外人非議咱們盛家,也能保住紘兒你的官聲。”
“三來,明丫頭跟在我身邊,也有一些時日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可以鍛煉鍛煉。”
老太太都開口了,誰還敢反駁?
明蘭看了一眼自家娘親。
卻見衛恕意也在扭頭看著她。
娘倆一切皆在不言中。
若是明蘭持家得當,必有賢名流出,對明蘭今後婚嫁之事,多有好處。
衛恕意自信,有她在,明蘭管家不會出現什麼大亂子。
以前,她在家裡,隻是想獨善其身,既然麻煩找上門來,她自然也不能再軟弱下去。
這些年,她從未在家裡為明蘭謀些什麼利益。
明蘭身上穿得,戴的,多是張家姑娘贈予的。
這一次,衛恕意想為明蘭著想著想,爭一爭。
——
忠勇伯府。
衛淵見到了海舟。
三十歲左右,國字臉,看著是個身具正氣的人物。
衛淵好奇道:“海大人,你在我府上等了有些時辰了吧?不知找我所為何事?”
海舟向衛淵鄭重作揖,同時,也在打量衛淵。
年紀輕輕,氣度不凡,已有大將之風采,不愧是當代霍去病。
“忠勇伯,今日冒昧前來叨擾,主要是有兩件事。”
“第一,為鹽引法前來,此法是由您提出,有些細節,在下需與您商議一番。”
“第二,在下想讓忠勇伯給個意見,這海禁,到底能不開?若是官家允了,忠勇伯能不能蕩平南方沿海一帶倭寇海盜?”
聞聲,衛淵下意識愣神。
他萬萬沒有想到,海舟竟是會這般單刀直入。
若是換做旁人,肯定要與衛淵相互拉扯一番,不至於這般快速點入主題。
這大概就是海家一門五翰林的底蘊了。
一個海家,一個蘇家,那都是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清流世家。
據說海舟有個妹子,將要到了出嫁的年齡,正說看人家。
許多勳貴望族,都想要去求娶。
衛淵坐在正堂首位,語重心長道:
“我剛回到家,茶還沒喝上一口,就聽海大人問出這兩個問題,我要先回答你哪個問題?”
海舟莞爾一笑道:“其實忠勇伯心裡清楚,在下所提出的兩個問題,可以是一個問題。”
衛淵道:“我幫你平海寇,能有什麼好處?你又如何得知,解除海禁之後,我一定能領兵去南方?”
海舟微微拱手道:“忠勇伯,陛下迫不及待的組建新軍,必是想要看到新軍經由您訓練之後的效果。”
“由我海家舉薦,您一定能夠領兵蕩平倭寇,讓新軍練刀,隻是,在下想要問的是,您有多少把握,能蕩平倭寇?”
衛淵平靜道:“你都來刻意尋我了,還用從我口中得知答案?”
海舟道:“不放心,所以要來問一問。”
衛淵道:“若是將沿海一帶的倭寇解決,你們海家靠著解除海禁,隻怕所得之利,不計可數,我衛家,能得到什麼?”
“軍功?我當前還不需要。”
海舟道:“忠勇伯,慎言,一切都是為了國朝,為了朝廷。”
“我們做臣子的,隻不過是想看到朝廷越來越好,倘若解除海禁,我大周每年與海上諸國的貿易,也能落得一大筆稅收。”
“這樣一來,鹽稅再出問題,或是短時間內收不上來,也不足以影響朝廷裡的幾項重大支出。”
衛淵算是聽明白了。
海家執意要解除海禁,原來是為了給海舟推行鹽引法保駕護航。
索性,衛淵也便直言了,
“眾所周知,大周未開海禁之前,你們海氏一族中有支分脈,有靠海的生意。”
“那生意,我要占兩成,代價是,我若是在南方剿除倭寇,上書陛下組建水軍.”
“今後,海家的商船,可暢行。”
兩成?
海舟想了想,道:“我做不了主,要與家中幾位長輩商議。”
“明日我便離京,待時機成熟,衛將軍您率大軍親至兩淮,我們再詳談。”
衛淵點了點頭,“兩成而已,不多,朝廷一旦解除海禁,除了市舶司,還要看我水軍”
“一本萬利的買賣,你們海家的長輩,豈能想不通?”
海舟沉思片刻,脫口道:“咱們相見恨晚,到了南方,再談,再談。”
臨走時,他又說了句,
“要是忠勇伯沒有婚約,我們海家,倒不是不可以開個先例,與勳貴聯姻。”
“隻可惜說多了,有感而發,忠勇伯勿怪,就此彆過,有緣南方再見。”
這番話,衛淵也就是聽聽而已。
海家一向重視名聲,不太可能像盛家那樣,上杆著與勳貴聯姻。
海舟前腳剛走。
皇城司就派了人前來,說要請衛淵前去一敘。
衛淵暗感詫異,
“陛下那邊尚無動靜,倒是皇城司先請我喝茶了,真是有趣。”
“事已至此,躲又躲不過去,且先看看那皇城司都指揮使燕達到底是什麼意思。”
忽地,他突然想起一事,
“燕達突然請我前去皇城司,背後,是否有陛下的授意?”
“陛下.想讓我如何表態?”
想到這裡,衛淵沉默起來。
——
皇城司官署衙門位於左承天門內,此門可通往宮城。
衛淵來到此間,看著碩大皇城司衙門,不由得驚歎道:
“論氣魄,就連馬軍司都比不了此間。”
“皇城司不愧深受官家信任。”
衛淵剛來到這裡,燕達便已知情,遂親自相迎。
燕達拱手道:“昨夜之事,想必馬帥都已知曉了吧?”
衛淵點了點頭,“燕指揮使何意?”
燕達一邊將衛淵帶入皇城司中,一邊開口道:
“今日我是奉了陛下的口諭,請馬帥來此間。”
“馬帥,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皇城司幾十名精銳傷亡,皆因您那部兵書,您不入局,有些說不過去。”
衛淵笑了笑,“燕指揮使還真是坦蕩。”
隨後,二人來到一處昏暗的閣樓當中。
閣樓外,衛淵瞧了,至少有六十名好手來回巡視。
閣樓裡琳琅滿目,囤聚著大量的卷宗檔案。
衛淵跟隨燕達來到頂樓,赫然見到‘顧偃開’、‘張輔’、‘韓章’等上述姓名的卷宗。
燕達解釋道:“這裡隻是皇城司囤聚檔案得其中一處,這裡的卷宗,基本已經過時,沒有多大用處了。”
衛淵道:“我對這不感興趣。”
說不感興趣是假的
他總不能拿來看吧?
隨後,燕達與衛淵坐在椅子上。
前者朝著陰暗處招了招手。
沒過一會兒,一名皇城司乾吏就來到此間,單膝跪倒在二人身旁。
燈光雖然灰暗,可衛淵依舊能看到,此人臉色蒼白,下盤不穩,四肢發顫,似是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勢。
隻聽那乾吏開口道:
“卑職皇城司探事司指揮使顧千帆,拜見都指揮使,衛馬帥。”
衛淵穩坐如山,神色肅穆,一絲不苟的問道:
“昨夜,是你帶人攔截兩國密探竊取兵法?”
“那練兵法,究竟失竊了沒有?”
顧千帆麵露難色,突然劇烈咳嗽幾聲,有血絲流出,他很快憑借意誌壓住體內傷勢,再次作揖道:
“回馬帥,我們.中計了!”
“昨夜並未見到練兵法卑職猜測,練兵法,或許已經失竊,或許還未從京中流出。”
聞言,衛淵臉色逐漸變得凝重,看向坐在一旁的燕達,沉聲道:
“練兵法如果失竊,死再多人,都於事無補。”
“皇城司主管此事,要有交代。”
燕達點了點頭,又看向顧千帆。
後者道:
“昨夜卑職帶人去查此事時,突然遭到兩國密探圍攻,情報有誤,支援不及時,才使得眾兄弟損失慘重。”
“所幸卑職與殉職的眾袍澤,將露麵的兩國密探近乎鏟除,還留有一名活口,此刻尚在昏迷當中。”
“卑職在那昏迷的密探身上,發現一物,乃兗王信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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