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所在的雇傭兵進入了最舒服的日子,各種炸,雖然收尾款的時候很麻煩,但生意很多,根本接不完。
大衛有錢之後,自然是加速進行改造。
不過就在他們團隊進入上升期的時候,中了敵人的陷阱。大哥為了掩護隊友,爆發賽博精神病,在戰場失去了理智。
大衛以前隻是知道賽博精神病的病症,第一次遇到身邊的人發病。而且病人還是他最敬愛的大哥,是他的領路人。
為了團隊,不惜犧牲自己,用自己的生命掩護隊友撤退,和敵人同歸於儘。
做主角的敵人是危險的,做主角的長輩是致命的。不管是父母,老師,還是大哥,都是很危險的。
因為主角要獨當一麵,為主角遮風擋雨的人就必須消失。沒有了保護自己的人,主角就得自己麵對危險。
大哥死了,大衛非常悲傷,本來以為自己有了新的家庭,結果沒過幾個月又沒了,真的很心痛。
但來不及心痛,新的任務就來了。大哥死了,大衛就要承擔大哥的責任,帶領團隊繼續生存下去,自己要背負大哥的俠肝義膽,背負大哥的豪情萬丈。
在街頭的世界是濃濃的人情味,是人情世故,但也有生死離彆的殘酷,大哥這樣的好人最後卻屍骨無存。
草薙素子看著一切,在九課工作的那幾年,她凝視過社會最黑暗的角落,不把人當人的犯罪很多很多。像大衛所在的暴力集團,她也沒少抓捕。老實說,她並不同情這些罪犯,但必須承認這些人是有悲歡離合的人,雖然違法犯罪,但也是人,不是魔鬼。
她也知道夜之城就是這樣的地方,就是用金錢劃分,有錢才是人,沒錢就不是人。連人都不是了,自然是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很可憐,但她也不知道怎麼改變。她有能力改變的話,就不來夜之城,在島國就改變了。
人人平等,但有錢人更平等是夜之城的共識,不隻是有錢人這麼認為,沒錢的人也這麼認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凍死是凍死骨的責任,朱門沒有義務做什麼,這是大家的共識。朱門不欠凍死骨什麼。這是大家的共識,這種共識是很難被改變的。因為要改變共識,就要提出一個更好的共識,否則做什麼都是白搭。
朱門和凍死骨都認同年收入區分的方法,就算素子喊破喉嚨也沒用。所以很慘,但這就是遊戲規則必然的結果。
素子知道大衛現在也是走向死路。恍惚間,她似乎理解了杜蘭。杜蘭以前看九課肯定也和自己看大衛一樣,杜蘭早就看穿了島國製度的內生矛盾,這是不可調節的,九課越是努力,情況越是糟糕。杜蘭無力改變,所以隻是看戲,從無奈的掙紮中獲得一些樂趣。
現在她看大衛,也是矛盾的內生性,也是無奈的掙紮,最終他或許能把露西送到月球旅行,但最後露西十有八九也活不長。
他們的悲劇已經注定了,從他們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決定了。素子有一種直麵命運的無力感,大衛和露西把每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活,並不覺得自己悲劇。
因為他們身邊有很多英年早逝的例子,每天都要麵對死亡,所以想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想其他的。
素子還考慮未來,考慮社會共識,那些東西大衛和露西不會考慮,沒有這種想法。
素子很擔憂,但他們並不覺得有問題,因為彆人都是這麼做的。年紀輕輕就賣血、就貸款,大衛和露西比這些人好多了。
每個社會都有共識,島國的共識就是血脈傳承,夜之城的共識就是金錢至上,這種共識是很長時間建立的,想要打破、取代,難,太難了。
所以接受就行了,入鄉隨俗。隻是素子依舊感慨,看著年輕人向死而生,看著他們被嫌棄的一生,還是會忍不住思考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
可惜這個問題問多少次都沒用,社會病了,又有誰能醫治呢?
根本沒人能治,不如視而不見,接受這種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現實,按照遊戲規則,用生命換金錢。
大家都默默接受了這個遊戲,畢竟如果不接受金錢的遊戲,就要回到血統的遊戲,這更沒得玩。
雖然金錢遊戲的底色也是血統遊戲,因為不是光有錢就行的,還是需要介紹信。如果有錢就行,那夜之城的一切資產早就被有錢人買走了,而不會控製在三家公司手裡。他們絕對不是最有錢的。
雖然表麵上有錢是一切,但其實掌握生產資料才是一切。所以在西方才能產生無產階級的概念。
可惜西方從來都是貴族和公民的遊戲,就沒有公民和自由民團結的無產者遊戲。就好像天竺一直是種姓製度,就算是強調一神之下平等的宗教進入也得劃分種姓,種姓就是當地的共識,是不同區域的地主合作的基礎,接受才能合作,不接受就不能合作。
這些本質都是血統傳承,掌握了土地的所屬權、人才的選拔權、經濟的經營權,掌握了這些的地主需要一個規範進行合作,首先就要確保自己不會丟掉三權,在確保這點的情況下進行遊戲。
所以不管是種姓、還是夜之城、島國底色都是血統,隻是規則不一樣。這也是為什麼西方普世價值推廣那麼快的原因,就是因為基本盤不動,大家都能接受。
如果是換成其他的分配規則,要動他們的基本盤,就會反抗到底。這是幾千年來一直維係的遊戲,彆想動。
對於這種情況,素子雖然同情年輕人,也隻能看著他們走上死路。
“這就是杜蘭的感受嗎?看清楚了一切,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結構性的矛盾奪走一個個的年輕生命?甚至苦中作樂,從悲劇中獲得樂趣?”素子感覺杜蘭多少是有些瘋癲,或許是‘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或許我不該同情他們,不該有同情心,畢竟我也沒有責任去改變什麼。”素子自問自己是什麼資格擔心這,擔心那?自己就是一個被島國宣布死亡的叛徒,名字都釘在島國的曆史恥辱柱上了。
首相出賣了九課,九課的罪名就是叛國。
雖然九課做了很多為國為民的好事,但結果還是被出賣了,他們愛島國,島國卻不愛他們。
但這也是朝四暮三的結果,大家都要為自己爭奪資源,出賣彆人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理由,也不用覺得羞恥,因為勝者為王。
素子很矛盾,很無力。如果以她的能力,可以保護大衛和露西的安全,直接從所有人的戶頭裡偷一兩塊錢,集中到他們的戶頭裡,他們就能迅速致富,再也不用打死打活。
但這種方法做到了,還是有其他的年輕人要在街頭喋血。她救不了所有人,也沒辦法讓大家產生朱門有拯救凍死骨的義務的共識。
“我到底應該怎麼做?”素子問自己。
“看著就行了,這是人家的命運,不用過多乾涉。”杜蘭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說道:“看得出你很關心兩位年輕人,特彆是在雇傭兵首領死後。”
“他們這個年紀不應該舍生忘死。”
“這就錯了,如果是幾百年前,三歲就應該洗刷煙囪,十二歲就應該下煤礦,三十歲就應該去死了。就算現在,十歲也應該進屠宰場乾活,十幾歲的年紀在街頭犯罪也是很正常的。這可是一個有羊吃人傳統的文明,根本不用操心,這裡的百姓都有鋼鐵一般的意誌,完全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素子也知道在工業初期、在大航海都是死亡率很高的,可是科技都發展了,應該造福人類,總不能還停留在幾百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