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巴黎,剛剛挨過一場細雨,溫彤推開窗,泥土的腥氣順著冷風飄了進來。
溫彤常常在想,或許這前半生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境,她沒有被溫家領養,沒有認識沈尋,更沒有被驅逐到國外,差點丟了一條命。
法國的七年並非一帆風順,溫彤開始在這個語言不通的國家,經曆了各種幾近絕望的日子,呐喊、奔逃,鬨得無家可歸、鮮血淋漓。
卻仍在無數個深夜裡,回到那個令人絕望的十八歲。
可有的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多餘的抗議隻是捶死掙紮。
如果說溫彤的人生是一張信用卡,那麼在前往法國時就透支了一半,而在多年後的這通電話,則幾近耗光了她所有的額度。
養母又和她聊了一會。
溫彤想了想還是問她,“沈尋已經有了蘇晴,這場聯姻非他不可麼?”
養母說,“不過是養在外麵的玩意,進不了沈家的門。”
她告訴她,盛澤如今在養兄手裡達到了不可企及的高度,溫家需要用沈家的一塊地,沈阿姨便提起了這場聯姻,沈尋也出奇的沒有反對。
但她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他們一起長大,當初鬨的再難堪也有些感情基礎的,畢竟沈尋曾經那麼喜歡她。
說到這時,養母又沉默了,過了會才告訴她,這當中最重要的,是聯姻後比較可觀的利益。
多年的世交,總不能因為她一個人毀於一旦。
溫彤想起那年,自己接過了養母遞來的銀行卡,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在她獨自前往這個陌生且語言不通的國家時,她也沒來送她。
沈尋倒是來了機場,他倚在車門前,墨色的眸子翻湧著冷漠與疏離,以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看著她,他說
“溫彤,你彆怨我,這是你欠晴晴的,如果日後你知道錯了,我會考慮讓你母親接你回來。”
這是他一貫的把戲,在將人逼到絕境時,看他們搖尾乞憐的求饒,他想看的,無非是她的認錯。
從前,他會用這些手段去報複欺負她的人,可現在,這些手短也同樣報複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尋說,“人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沈尋還說,“溫彤,你太高傲了,需要馴服。”
‘馴服!’這可笑的兩個字被他用在她身上,他竟想折斷她的脊梁!
那時,溫彤已經感覺不出心口流淌的是什麼情緒,她的理想已經被毀了,她想過認錯,想過大哭,也想過突然暴起還給他一巴掌,可一切全都歸於一片平和、安靜。
她一句話也沒說,走的乾脆利落。
這七年,她遠在異國,誰也沒聯係,誰也沒求助。
如今的這場姻緣卻成了她回國的唯一踏板,除了利益的牽絆,再無其它。
外麵的門鈴被按響,一聲接著一聲,溫彤收回思緒,出了房間。
年輕男人剛接過快遞,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這是你的包裹。”
溫彤走上前,坐在沙發上接過他遞過來的剪刀,拆開,赫然是她的護照與機票。
“你要回國了麼?”
溫彤點了點頭,和他對視,“七月,等我走了,你乖乖回去醫院,不要老是亂跑出來了,知道嗎?”
年輕男人沒理她,有些賭氣般的坐在沙發看手機,“你走都走了,還管我做什麼?”
他是溫彤撿回來的,沒有記憶,沒有名字,除了一張帥氣的西方麵孔,僅有的就是一副病弱身軀。
也就是這副身軀,曾在她剛剛來到這個國家時,為她擋了致命一刀,差點死在街頭。
警方說,他是個孤兒,不願意在福利院呆著,老是想儘辦法偷跑出來,怎麼說都不聽,這病歪歪的樣子又不敢對他用強,難抓的很。
可他想跟著溫彤生活,鑒於這種特殊情況,相關工作人員無奈妥協,隻是要定期回訪,直到他成年。
於是溫彤給了他一個中文名字,溫七月。
七月比她小了五歲,一直與她相依為命,除了救溫彤一命,還教會了她一口流利的法語,卻也因為身體經常離不開醫院。
七月很樂觀,唯一令人頭疼的就是喜歡從醫院逃出來,惹得醫生總是尖叫著打她電話。
溫彤在他柔軟的頭發上揉了揉,無奈叮囑
“要記得聽查爾醫生的話,我還會回來看你。”
畢竟她並沒有想過,會和沈尋有一段完美的婚姻,她隻是想借著機會回國看看。
七月還是沒理她,抱著沙發上的玩偶熊獨自回了房間。
這是生氣了,他已經二十歲,也很少耍些小脾氣了,但每次都有些難哄,溫彤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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