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康叢的臉色變幻半晌:“可是……”
康芷豎眉:“可是什麼?”
“可是……”康叢麵頰幾分扭曲地道:“可是留著一個廢……留著我,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康芷:“阿兄好就好在,至少是一個聽話的廢物。”
康叢愈覺受辱,將臉彆到一側:“……我沒有想聽她的話,隻是彆無選擇罷了!”
他在去見康定山的馬車上,便知道妹妹塞來的那黑布包裹之物來自何人了——
那巴掌大的布包裡,藏有一張字條,和一支發笄。
字條上簡單扼要地告知了他所需要的“求生之法”——殺父取生,挾石母可得脫身。
他想從父親手下活命,想活著離開薊州,且妹妹顯然心意已決,於是他也不得不試著照辦。
他們果然活下來了……
但同時,對方也成為了最大的受益之人。
康定山已死,薊州城中石滿便是權力最大的武將,而石滿的母親也即將被送到她手中……
“沒有想聽,卻不得不聽,且一切照做了——”康芷道:“這不正說明了常刺史布局的高明之處嗎?”
她今晨從外麵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名乞丐跪下乞討。
見那乞丐竟是個女子,更像是遭了戰禍的流民,想到康家起兵所為,她心生幾分愧責,便摸出錢袋,遞了過去。
那女子接過錢袋之際,卻反將一物塞到了她的手中。
不待她反應,對方向她連連道謝後,便離開了。
因對方形容臟汙,她也未曾看清對方麵容,但那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黑布包裹下的字條……
康芷很快明白,原來那與她兄長做下了“求助”約定的常刺史,並非是不知她兄長在康家的處境,相反,是知道的太清楚了……
之所以不擔心她兄長無法送出求助的信號,是因為那常刺史並不缺聯絡她兄長的手段,隻是在等待時機。
常刺史所清楚的,不單是兄長的處境,還有平盧軍中的勢力構成,及石滿的性情和家中情形……
對方未曾出現,卻操縱著薊州城中今日發生的一切。
“高明嗎,我隻覺得可怕……”康叢緊緊攥著手指:“我們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被她算計利用著……”
康芷有些自嘲地一笑:“我們本身並無幾分價值,能被這樣的人選中利用,未嘗不是一種幸運。至少她在成事之後,並沒有要殺掉我們。”
“幸運?”康叢低聲道:“可我們原本不必卷入這一切的,是她逼我走上了這條路……”
“阿兄彆再自欺欺人了。”康芷道:“從父親決意起事開始,我們便連從前那般苟且偷生的權力都失去了,再沒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父親起事,意味著康家子弟相爭,及外部討伐勢力的威脅,兩者傾軋之下,她和兄長及母親三人,要拿什麼來自保?談何“本不必卷入”?
“且若非常刺史有心利用,長兄那日,便不可能活著回來了。我們本一無所有,能有此造化,本就得益於戰術權謀所需,彼此非親非故,如此亂世中,長兄竟要求常刺史要做一個無私無計的聖人?這想法未免太過天真愚蠢。”
康芷推開一側車窗,看著車外飛快倒退的景物,眼神似在跟著變得遼闊:“比起當日那樣死去,或窩囊無比地死在康家,如今我們徹底擺脫了康家,天高海闊,不好嗎?”
她自答道:“我覺得好極了,這是我這十七年來,活得最暢快的一日。”
康叢隨著她的視線往車外看去,忽然也感受到了這遲來的“天高海闊”。
他不免下意識地道:“既然天高海闊,我們去哪裡不好……為何非要去尋她?”
“不去也行啊,那我們便等著被康家和石家的人追殺清算好了,到時不僅天高海闊,就連那世間僅此一條的黃泉路,兄長也能說走便走,走個儘興呢。”康芷翻了個白眼。
“……”被懟得體無完膚的康叢徹底不說話了。
又往前行數裡,再遇守在此路段的接應之人,石老夫人便被人從康家兄妹的馬車中薅了出來,換了輛馬車,讓人單獨看管著。
車內沒了石老夫人這座壓頂泰山,月氏擦了擦額角汗水,很覺鬆了口氣。
這口氣鬆了下去,月氏再一回想這一日的刺激經曆,助子殺父,助女挾持石母,而現下則是在逃命投敵的路上……月氏一個支撐不住,終於被刺激得暈了過去。
次日,薊州的情報,早唐醒等人半日,快馬傳回了幽州軍營之中。
玄策軍中兩名謀士聞聽此事,無不喜極:“大善!”
康定山已死,石滿之母也被挾持出城……這至關重要的兩步計劃,全都成了!
焦姓謀士喟歎道:“小小一顆棋子,如能運用得當,果真可以撼動大勢啊。”
另名謀士點頭:“縱不能做到真正的兵不血刃,以最小的代價結束此亂,也已指日可待。”
到現下為止,他們尚未曾發兵,卻已經取回了不可小覷的捷訊。
那謀士不禁歎道:“常刺史實乃吾等貴客,貴人啊。”
“如此將才,偏又懂得懷仁籌謀……”焦先生捋著胡須,道:“又豈止是吾等之貴客。”
如能懷此心長行,亦是這江山天下的貴客啊。
兩位先生口中的這位“貴客”,此時正在逗狗。
此乃崔璟用來處理公務的大帳,此刻崔璟正料理公務,常歲寧則盤坐一旁,朝黑栗拋栗。
栗子被她拋高,黑栗躍起接住。
如此玩了十多次,常歲寧停下喝茶時,黑栗做出了一個叫她甚為意外的舉動——
擁有了十多顆栗子的黑栗,自己趴在那裡剝吃了兩顆之後,將新剝出來的第三顆吐到了常歲寧手邊的小幾上,並乖巧坐好,搖著尾巴期待地看著主人。
常歲寧看了看那沾著大狗唾沫的兩瓣栗肉:“……給我的?”
“汪!”黑栗應一聲,尾巴搖得更歡了。
“真是條懂事的好狗啊……”常歲寧嘴上誇讚著,神情卻十分為難。
不吃吧,也是這剛進門的孩子的一番心意。
若吃吧,她又覺得太過為難自己。
“黑栗——”
聽得這聲喚,大狗扭過頭去,隻見又一顆栗子向自己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