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金婆婆當著兒媳和孫子的麵,怒而揭發了兒子隱瞞至今的罪行。
柳氏和駱澤也驚住了。
金婆婆則是被這道晴天霹靂劈得眼前發黑,頭頂青煙。
她如今的日子過得正起勁,正有奔頭呢,結果現在突然告訴她——她的好日子,竟隻剩下兩年時間了?!
這和白無常拿追魂鏈鎖住她的脖子,黑無常在她耳邊倒數她的死期有什麼分彆?
金婆婆怒從心起,冷笑著道:“我說呢,怎麼這張臉成日比在泔水桶裡泡發了十多日的豬下水還要難看晦氣,合著那捂不熱的爛豬心壓根就沒在這兒!”
“……”對母親罵人花樣的多樣性,駱觀臨素來很有領教,他此刻無奈開口:“娘……兒子做事,從無不上心一說。”
“從無不上心?”駱母伸出一隻手指向廳外,衝著王嶽方才離開的方向指點:“你也不看看人家王望山是什麼模樣,就這樣你還敢說自己上心!”
“我與王嶽不同……”駱觀臨擰眉道:“他滿腦子鑽營如何更得器重,我隻求安心做事而已。”
“你是安心了!安心到兩年後就得收拾包袱走人!”金婆婆質問道:“你倒是說說,你要走到哪裡去?你能走到哪裡去?放著大好前程和安生日子不要,你就非得讓全家都陪著你折騰成一把死灰才甘心嗎?”
金婆婆說著,又開始拿右手背重重拍打左手心,恨鐵不成鋼地問:“常刺史這樣能耐這樣好的人,究竟哪裡對不住你!”
駱觀臨將頭彆去一側,終於脫口而出道:“她有野心,但她是女子,名不正,言不順……非我想要扶持之人。”
這是他初時即埋下的想法,但此刻說出口來,心中卻沒由來地湧出一陣難言的失落。
“女子?”金婆婆臉色微沉,聲音聽似低了些:“女子怎麼了?”
話到此處,駱觀臨悶聲道:“女子之身,尤其是異姓女子……”
他話未說完,隻道:“明後的例子在前,難道還長不出記性來嗎?”
“明後又怎麼了!這天下崩裂,難道就是她一人之過?”金婆婆惱道:“退一萬步說,就算當今聖人確有不足,那又如何?怎不見你們因一個徐正業,便將天下男人一杆子全都打翻?”
“女子好得很!女子能繁育造物,造物之力那可是天賜的神力!”金婆婆聲音漸冷:“你既還是這樣看不上女子,乾脆也彆認我這個娘了!”
“娘……”駱觀臨站起身來:“兒子並非此意!”
“你想走,那你就走!”金婆婆斬釘截鐵地道:“反正我們不走,也輪不著你來替我們做決定!”
“澤兒哪兒都不去,就呆在大人的外書房裡學習事務!”金婆婆對孫子道:“爭口氣,等兩年後無福之人騰出位置,你爭取頂上!”
駱澤壓力山大地點頭。
駱觀臨沉默下來,母親這是直接放棄他了?
但也沒完全放棄——
金婆婆冷眼掃來:“我不管你兩年後要去哪裡作死,但這兩年裡,你須得給我穩住了,好好給澤兒墊腳鋪路!”
金婆婆的態度很明確——茅坑裡的石頭來做墊腳石,臭雖臭了些,但捏著鼻子踩一踩,也算物儘其用。
駱觀臨心緒複雜地歎氣。
柳氏已將摔碎的湯碗碎片掃乾淨,退出去時,柳氏悄悄看了眼廳內僵持的母子,心中已有決定,這個家倘若要散,那她肯定是選婆母的,她離得開丈夫,但離不開婆母。
柳氏剛走出去,就聽得院門處傳來詢問聲:“錢先生可在嗎?”
“在的!”
柳氏應答間,忙放下掃帚,擦著手迎了上去,露出笑意:“是喜兒姑娘啊。”
問話的正是喜兒,她手中似提著兩隻食盒。
柳氏很快又看到了緊跟著走進來的女子,連忙行禮,幾分驚喜幾分惶恐:“刺史大人怎親自來了!”
常歲寧邊往裡走,邊提起手中酒壺,笑著道:“我與錢先生約了飯,特帶酒前來——不知先生用過飯了沒有?”
柳氏不知如何作答時,隻聽婆母帶笑的聲音從廳門處傳來:“還沒呢!我們皆是用過了的,他知道大人會來,尚未進食呢!”
金婆婆揚聲答話間,狠狠瞪向兒子,用手比劃著,示意他趕緊漱口,自己則先一步走了出去相迎。
墊腳石駱觀臨被迫照做後,抬腳迎了出去。
他在石階下站定,向常歲寧行禮:“本以為大人今晚顧不上來見在下了。”
這話乍一聽好似陰陽怪氣,但實則還真不是。
駱觀臨也知曉鄭潮的分量,如此名士突然投來,她又剛宣布了用途,相較之下他這一頓飯,是無足輕重的。
常歲寧笑著道:“與先生說定之事,豈可失約。”
本是稀疏平常的話,落在駱觀臨耳中,卻叫他心間有了些不同感受。
想到廳中還未來得撤下的殘食,他看向院中老棗樹下的石桌:“今晚月好無風,大人與某不如於院**用吧。”
常歲寧從善如流地點頭。
三月深春的夜晚尚有兩分寒涼,柳氏取了軟墊,鋪在石凳上。
金婆婆則幫著喜兒擺上碗碟,又忙取來酒盅和茶壺茶碗。
“您不必忙碌。”常歲寧笑著對忙前忙後的金婆婆道:“您白日裡在絲織坊中已經足夠操勞了,此時又豈好再勞煩您。”
“大人這話老婆子不愛聽。”金婆婆真心實意地笑著道:“正因白日裡沒機會見著大人,好不容易能多瞧大人兩眼,我這心裡不知多高興呢,豈會是勞煩?”
話雖如此,但金婆婆也並未多做攪擾,隻道:“大人有事隻管喚老婆子過來!”
常歲寧便笑著點頭。
駱觀臨被桌上的菜式吸引了注意,六碟菜,皆為素菜,不見一點葷腥。
但他絕不至於將此看作常歲寧的慢待,相反,如此時節,這些菜蔬不比肉食來得容易。
他試著問:“這些是……”
“今日從農學館裡帶回來的,皆為元灝所植。”常歲寧大致說明種植方法後,道:“如此成果,當與先生共享。”
想到方才與母親的爭執,駱觀臨的聲音低了些:“駱某性倔,本不值得大人如此禮待。”
“於我而言,先生之功,遠勝過小小倔強脾氣。”常歲寧道:“初接任江都刺史時,身邊無幾人可用,是因有先生在側,我才能得稍許安心。”
“之後先生又為我引見了王先生等人,我心中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