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帶著草帽趴在大石頭上打盹兒的樓外樓探子,見到半空之中亮起的劍氣光芒精神一振,慌忙推了一把身畔呼呼大睡同伴“快快快,那兩位又打起來了!”
……
刀劍縱橫、氣蕩雲海。
眨眼間百合已過,卻依舊平分秋色!
但卻已經足以令張玄素心驚肉跳……遙想第一回交手,他可是全程壓著這後生小輩打!這才過了多久?這小賊竟然就能與他交手百合絲毫不落下風!
如此天資,簡直堪稱妖孽!
“老登,熱身結束!”
又一次交錯之後,楊戈淩空虛立,長吸一口氣調勻氣息“動真格的吧!”
張玄素一揮大袖,虛空之中飄起萬千青翠欲滴的劍氣,將他護衛在中間,仿佛獨木成林的參天大樹“你不是說練了點新東西嗎?拿出來讓老夫看看吧!”
“要說新,倒也不怎麼新,都是些舊東西……”
他單臂握著冷月寶刀一展,徐徐繞到身前,改為雙手握刀。
但就是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卻令半空之中陡然刮了一股凜冽的寒風,連天光似乎都暗淡了些許。
“嗯?”
張玄素感知中的楊戈,似乎化作了一個無底洞般的漏洞,源源不斷的吸取著天地之間逸散的淡淡殺機,化作更加純粹而又磅礴的殺氣。
他警惕之中帶著些許不確定的問道“凜冬?”
楊戈回應道“不止……雪飄人間!”
他雙臂揚刀縱身一躍而起,居高臨下一刀劈向那廂的張玄素!
一刀出,萬千刀氣仿佛雪崩,浩浩蕩蕩的傾瀉而下。
刀氣未至,一股天威般的刺骨寒意,已經先行籠罩張玄素。
他品味著這股寒意,從中感知到身著襤褸單衣置身冰天雪地中的茫然、絕望,又有一種手無寸鐵跪伏刑場飲頸待戮的顫栗感、驚悸感!
那種明明複雜得極有層次,卻又渾然一體得分不清孰輕孰重的殺意……簡直堪稱驚豔!
他屏息凝氣一揮手,萬千劍氣頓時化作犬牙交錯的劍陣,迎上那一股刀氣狂潮,試圖將其絞殺磨滅。
然而刀氣狂潮一頭撞入劍陣之後,卻勢如破竹的破開了劍陣……
不!
張玄素看得分明,那刀氣風暴分明是凍住了他的劍氣之後,再將其粉碎!
眼見刀氣狂潮鋪頭蓋臉的傾瀉而下,張玄素隻好強行變招,就見他長吸一口氣,劍指一震、須發噴張的怒喝道“天地無極、雷霆蕩魔,咄!”
話音落下,無儘雷霆劍氣奔湧而出。
“轟!”
兩股磅礴氣勁相接,一股越發冰寒的氣息順著雷霆劍氣彌漫而至。
刹那間,張玄素隻覺得仿佛思維都被這股寒氣凍住了一樣,原本順暢如本能的真氣與劍氣配合,頓時就出現了一絲延遲!
“嘭……”
刀氣狂潮破開了雷霆劍氣,凶猛的傾瀉而下。
張玄素回過神來,慌忙閃身躲避。
刀氣狂潮擦著張玄素的衣角,落在了下方山林之中,掀起漫天煙塵。
張玄素穩住身形後,定睛往下方看去,就見煙塵之中,數十丈山林竟已化作一片銀裝素裹的冰天雪地……
“好好好!”
他忍不住大聲的擊掌叫好道“好一個以己心代天心、好一個借大勢為己勢,驚才絕豔、驚才絕豔呐!”
楊戈落到他身前十丈開外,低頭俯視著地麵上那一片緩緩現形的冰天雪地,遺憾的搖頭道“到底是草創,勢有餘而意不足。”
張玄素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覺得楊戈是在裝逼。
可他沒有任何證據……
好一會兒,他才說道“老夫感覺,你這一招勢猶未儘,可是還有後招?”
楊戈“有啊,你想見識見識嗎?”
張玄素捏了捏拳頭,最終還是一擺手道“大可不必!”
楊戈“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打完了,下去說吧。”
這一招的確還有後招。
隻不過他還沒創出來而已。
二人落回火塘邊,楊戈一屁股坐下,懶洋洋的說道“打也打過了,現在能不能說說,你手下那幫灰孫子為什麼會選在眼下蹦出來攪風攪雨?莫拿什麼佛道之爭搪塞我,朝中的情況,我比你清楚!”
張玄素有心拒絕,可看了一眼他掌中攥著不撒手的冷月寶刀,還是開口道“這天下許是要大亂了。”
楊戈怔了怔,豁然而起,橫眉怒目道“你說的?”
張玄素指了指天穹“星象說的!”
楊戈眉頭一鬆,質疑道“那玩意兒也能信?”
張玄素怒道“你個不學無術的後生小輩懂個……”
話還沒說完,他就瞥見到楊戈握刀的手又迸起青筋,立馬改口道“占星卜卦,乃是我天師府看家的本事,豈會出錯?而且,相差無幾的星象,老夫曾親眼見過……一百八十年前!”
楊戈的眉頭慢慢擰緊,一句一頓的問道“你是說,神州又要改朝換代?”
張玄素直視著他直冒凶光的雙目,不疾不徐的答道“你可以不信,但有備無患不是嗎?”
楊戈輕輕的“嗬”了一聲,冷笑道“我當然不信,你也最好彆信,容易影響你的壽數!”
張玄素一怒“混賬,小輩安敢欺辱老夫耶!”
楊戈麵無表情的提刀指著他“不服?那就再打過!”
張玄素麵色一僵,氣咻咻的一揮大袖“老夫不與你這小輩一般見識!”
楊戈垂下冷月寶刀,輕聲說道“天下人,好不容易有了幾分吃飽飯的指望,誰要敢將他們這點微不足道的希望都掐滅……百死難贖其咎!”
張玄素看著他,忽然輕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子,可知天意難違啊!”
“天有天的意,我有我的意!”
楊戈麵無表情的說道“縱使人力不敵天數,我也能摸著胸膛問心無愧說一句‘我努力過了’,反倒是你們這些人,修道修武修了一輩子,難不成就隻修了一個‘逆來順受’?那豈不是修了個屁?”
張玄素無奈的搖了搖頭,既不駁斥他的說法,也懶得向他解釋什麼。
楊戈也懶得在和這個老頑固多話“行了,我回路亭了,你最好好好管管你那些灰孫子,少乾些缺德事,沒事兒也彆來招惹我……”
他卷起一道刀氣衝天而起“要還有下回,我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張玄素目送他遠去,不知第幾次感慨道“年輕,真好啊!”
他在楊二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那時他,也如楊二郎這般意氣風發、義憤填膺。
可如今,他隻想繼續活著,長生久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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