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紫微宮,候召偏殿內。
沈伐端坐其中,拿著一張寫滿蠅頭小字的記事小抄反反複複的默讀著,防備稍後麵聖忘事。
今歲可以說是自打他進入繡衣衛以來,過得最安穩、從容的一個年,從容得他甚至有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手足無措感。
就是以前他總被莫名的危機感追著東奔西跑,胡子眉毛一把抓,隻恨不得把自個兒掰成幾個人使。
可今歲,他忽然就不知道該朝什麼方向使勁兒了……
朝堂?朝堂文武百官安守本分、兢兢業業,那日子過得比受氣的小媳婦兒都提心吊膽,再找他們的麻煩,沈伐是真怕把他們那腦子裡那個弦崩斷了,再度引起大規模請辭。
邊關?剛一開春,韃子進京朝貢的使臣就已經來了好幾波了,他雖然不會相信這些韃子是真心臣服,可就當下邊關的軍力,他還真不覺得這些還被他們挑唆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的韃子,能掀得起多大的波瀾。
江湖?江湖如今也已經快是明棋了,有路亭那頭吊睛白額大蟲幫場子,無論那灘渾水底下還貓著多少魑魅魍魎,都得老老實實的趴著,敢搞事情,頭都給他砍下來……
沈伐很是舒坦的摸了兩個月的魚,直到新任內閣首輔王江陵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力推行綢繆已久的考成法上,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這項新政之中。
小黃停下腳步,搖著大尾巴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就一陣風的衝上田坎,撇著飛機耳在田坎上瘋了一樣的來回奔跑,狗臉上寫滿了快樂。
“去去去,一邊玩兒去,彆下來……”
偏生繡衣衛放出去的大批密探,竟然都沒查到任何百官與王江陵鬥法的大活兒。
王江陵於熙平十四年正月入京,如今已經是熙平十七年四月,他終於坐穩了內閣首輔的位置,而所謂考成法,簡而言之就以月目標、年目標為結果逐月層層檢查各級官員政績的官員考評製度……
沈伐等待了許久,忽然見到一名手持拂塵的小黃門躬身入內。
一身麻衣短打的楊戈光腳踩在泥地裡,衝著嬉皮笑臉的搖著大尾巴從田坎上跳到地裡的小黃揮手。
卻不想小黃門後卻尖聲尖氣的揖手道“沈大人,陛下今日龍體微恙,不宜召見大人,大人請回吧。”
照理說,就王江陵這麼個一刀接著一刀往滿朝文武身上砍的殺豬刀法,滿朝文武就算是躺得再平,也該詐屍了。
沈伐愣了愣,心說‘昨日遊園不還挺精神的嗎’,想到這裡他又忽然想起昨夜降雨氣溫也隨之驟降,自個兒昨夜也被冷醒過一次……
“你就皮吧,看我回家洗不洗你就完事兒了……”
小黃門感受著掌心熟悉的觸感,眼神登時就變得越發熱絡了“奴婢一定代大人向陛下請安,大人請回吧!”
沈伐“公公請便!”
路亭,城外。
“請公公代下官向陛下請安。”
從偏殿出來,沈伐心頭還在思索著百官會整什麼大活兒給王江陵上眼藥,腳下一轉,直奔內閣辦公地文淵閣而去。
正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
……
他收起手裡裡的記事小抄站起來,伸手整理衣冠。
以沈伐對滿朝文武的了解,這幫人精表現得越逆來順受、人畜無害,暗地裡準備的大活兒就越陰、越狠!
搞不好就得一招致命!
所以他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全神貫注的應對這一輪鬥法……
他心頭恍然,攏在大袖裡的手不著痕跡的在腰間一抹,然後雙手握起小黃門的手,畢恭畢敬道“請陛下務必保重龍體、好生歇息,江山社稷、萬民福祉,可皆係陛下一身……下官敬候陛下召見。”
楊戈虎著臉衝小黃叫喊了一聲,那廂的小黃聽言,扭頭就一個飛身,跳進地旁的草叢裡,還很孩子氣就地打了幾個滾‘反正回家要洗澡,我現在玩兒夠!’
楊戈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將一株辣椒苗從育苗的小陶盆裡移栽到土地裡。
去年廟會賣米粉的張家老哥夫妻倆,給他弄來一批辣椒種子,但數量並不多,他家後院那幾塊小菜地就完全夠種。
他蓄了一季的種子,等到三月氣溫回暖後,他在自家後院用潔淨透光的紗布充當保溫薄膜育了一批辣椒苗,隻是這一批辣椒苗數量多了,他就跑到城外租了七八畝這麼大的一塊土地。
等這一季辣椒成熟,他應該就能實現火鍋自由了,再也不用逢年過節才能搓一頓打牙祭了。
再下一季,他們客棧應該就能實現川菜自由了……
楊戈暢想著未來,心頭還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到城外尋個依山傍水的地兒,重新弄個院子?
“二爺……”
適時,一聲熟悉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
楊戈一抬頭,就見到吳二勇駕著一架馬車從馬道上經過。
他笑著起身招手道“二勇啊,上哪兒去?”
吳二勇將馬車挺好,從車轅上跳下來滿臉堆笑的沿著頭田坎走過來“我去了客棧尋您,二掌櫃的說您這邊……您忙啥呢?”
楊戈指了指腳邊的辣椒苗“還能乾啥?”
吳二勇哭笑不得道“您哪能乾這個啊?要種點啥,您吱一聲讓我們來弄啊?”
楊戈笑嗬嗬的說“我怎麼就乾不得這個了?你還彆不信,論武功你肯定比我差一點,論種莊稼你肯定也比我差一點!”
吳二勇想了想,答道“那捕魚您肯定比不了我,我家祖祖輩輩都是乾這個的……”
楊戈“是嗎?改天比試比試……對了,你尋我乾啥?”
吳二勇扭頭,看向馬車那邊。
適時,馬車的車廂裡已經鑽出了一個清瘦的中年青衣書生,那書生懷抱著鬱鬱蔥蔥的一盆綠植,正好奇的打量著楊戈這一田辣椒苗。
吳二勇衝著那青衣書生招手“陳秀才,還不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