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捏著瓶子的手顫抖了一下,差點把它甩出去。隨即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抓緊了瓶子,防止自己控製不住把它丟出去摔碎。
在恐怖中,他找回了理智的支點。在經曆了常人不可想象的東西後,精神好像發生了未知的改變,更不容易被動搖。
它不可能有自己的思想,它不過是一丁點的液體,不存在產生思維能力的基礎。
這種液體隻是通過什麼途徑在誘導自己,而不是直接在說話。剛才衝動的想法,本質上都是自己腦子裡原有素材組成的。
對新事物的好奇,進行動物實驗的計劃,得知教授和盧修斯吞服過稀釋液。這些內容被挖出並拚接組合,得出了有利於把它從瓶中釋放出來的新想法。
順著強烈的好奇心,大腦自行完成了這些內容,所以它的“勸導”隻是提供了最原始的吸引力,其他全交由克拉夫特自己的思維完成。
原理不複雜,等同於騙子打來一個緊急電話,又沒有說清具體信息,隻提供了巨大的焦慮,內容全是焦急的受害者自己想象。
隻要一個原始的衝動,杠杆般撬動了全局,借對象潛意識中的理由來對付他,適用於所有人甚至所有生物。
“這可太有意思了。”克拉夫特舉起了小小的瓶子,發出了讚歎。雖然不知道它通過什麼機製影響了自己的情緒,但這個思路堪稱絕妙。
如果它真是什麼另類的生物,那這可比鮟鱇魚的燈籠高明。
實際上它已經差不多成功了,有了兩個人如它所願地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讓它輕易地實現了接觸更多生物的目標。
少說有幾隻老鼠和兩個人直接接觸了黑液。
還有一件事沒被想明白:這有什麼意義?至少盧修斯現在看起來沒有太大的異常,它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生活在液體裡的寄生蟲?是細菌?還是病毒?追求傳播無非是為了更大規模地擴散自己,不斷增殖繁衍,完成無意義的複製。
距盧修斯接觸它也過去十幾天了,現在看起來沒有身體上的異常,精神狀態就現在而言不好評價。
是量太少了,還是黑液本來就不會造成短期內的劇烈變化?被拿來做實驗的老鼠身上會不會有答案?
克拉夫特小心地把瓶子放到另一張桌子上,向擎著燭台的盧修斯問道:“你還記得被你們喂了稀釋液的老鼠有什麼變化麼,我是說除了昏迷之外的變化。”
“沒有。”盧修斯搖了搖頭,“總共十四隻老鼠,全被導師解剖了。直到最後一次實驗為止,都沒做長期觀察。”
“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請務必及時通知我。”克拉夫特拍了拍盧修斯的肩膀,又掃了一眼桌上的瓶子,“說實話,我感覺這東西有些危險,若無必要,我們最好彆接觸它。”
克拉夫特沒法跟盧修斯解釋自己察覺到的東西。在他有意識地去拒絕時,黑液的誘導並不能強製人去做出過激舉動,尤其是拉開距離後,那種效果迅速地減弱到難以察覺。
“真的,不開玩笑,我們還是離它儘量遠點吧。你真的不覺得自己貿然去喝稀釋液的想法很奇怪麼?”他補充道,這個態度讓他顯得像是個膽小的老學究,為了一丁點的風險而放棄寶貴的機會。
但克拉夫特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對一種超乎理解的、疑似生物還有傳播傾向的東西,再小心也不為過。
要不是怕節外生枝,他寧可出門上鎖後直接拿土填平這個地窖,在教授搞清楚一切回來之前,絕不再踏入這裡一步。
這不是他應該觸碰的東西,就像那個他從“洞穴之外”帶回的禮物,不屬於人類常識中存在的部分,太過深入的代價他還遠遠沒想好是否支付。
他拒絕這種改變,拒絕支付一切未知的代價。他掀開巨幕的一角,被看到的內容所震懾,沒有膽量去直麵全貌。
至少現在,他還沒有充足的理由跳進這攤渾水裡。
“好吧好吧。”盧修斯拿起玻璃瓶,晃動了一下,黑色的液體在其中滾動,撞擊厚實的瓶壁,最終安分地躺倒在瓶底。
打開壁櫥門,把瓶子重新放進去,然而就在舉起瓶子的那一刻,盧修斯的動作頓住了。
他把瓶子停在視線平齊的位置看了幾秒,又把瓶子放回桌上,在燭台的照耀下,趴在桌麵水平位置,將瓶子轉了幾圈。
然後以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好像少了一點?”
“少了一點?”
“對,你看這根線。”盧修斯把燭台湊近,指著瓶子接近底部的地方,讓克拉夫特看得更清晰些。
那裡有一條細小的劃痕,下手很輕,非常不起眼,以至於克拉夫特剛才壓根沒發現它。
盧修斯按住克拉夫特肩膀,讓他俯身向下,在接近桌麵的高度平視這條線。
“這條線是是教授走前最後一天我劃上去的,按理來說應該跟液麵最高處一致,剛才拿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
“你確定?”
“剛才我還以為是視角問題。”盧修斯麵具後的呼吸聲變得沉重急促,他伸手扶正鏡片,把鳥嘴的位置重新調整,趴到桌麵水平又確認了一次。
確實,如果以這條劃痕為標準,那液麵的最高處有明顯的差距,大概消失了高度的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