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可能像截肢那樣一刀解決問題。”克拉夫特否決了他的方案,“至少我做不到。”
開腹手術在很多時候並不那麼簡單。腹腔的實際情況跟解剖書上清晰的彩圖有很大差彆,各種結構界限沒有想象中那麼明顯,包裹著臟器的包膜、韌帶,還有各種原因造成的黏連,把鏡下視野變得一團糟。
當你在肚皮上打開一個小口,要在沒有明確標誌性結構的術野明確自己的位置,顯然是不像粗放式截肢那樣簡單的。
患者隻是個三歲小女孩,不是關羽也不是蘭博,要在無麻醉情況下切開腹腔翻找操作,再進行縫合。這段時間裡會怎麼樣是無法想象的。
“確實有些可以讓人失去意識的東西,但是……”一位學生翻著書,說了一半就打住了,他覺得記載的藥物基本都達不到要求。
有的是直接一睡不醒,其他隻有輕微的麻痹作用,無法適用於一場需要時間的手術。
這也是這個時代不存在複雜手術的根本原因,甚至感染和失血都要往後靠。沒有麻醉,病人熬不過這樣的手術。
“克拉夫特講師,我不得不說,這隻是個在《人體結構》上成立的方案。”
發言者是學院的藥理講師,叫羅莫洛,克拉夫特記得他名字的原因是某天在午飯期間拚過桌,兩人聊了些關於藥物的問題,最後因為觀念不同沒聊到一塊去。
克拉夫特是比較排斥四液學說的,而羅莫洛是傳統四液學說的忠實擁戴者,樂於用這個框架來解釋四元素和藥效的關係。
“除非白液或紅液乾涸,不然不存在絕對能讓活人對疼痛毫無反應的方法。”羅莫洛是學院裡除卡爾曼教授外對所有藥物最熟悉的人,在場的隻有他有資格對此下定論。
“但紅液和白液大量喪失很快就會導致死亡,所以我覺得這是不現實的,是隻考慮結構的方案。但目前彆無他法,隻能綁住患者試試了。”
說是試試,但語氣裡沒有抱半點希望的意思。他搖著頭坐回椅子上,結束了發言。
“既然羅莫洛講師都這麼說,那看來隻能指望夠快了。”克拉夫特擱下石灰塊,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草圖,“大家去上課吧,今天已經耽擱得夠久了。”
學生們起身離開,卷發講師從後排走下來,從黑袍裡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克拉夫特,“正式認識一下,我叫李斯頓,請允許我表達我的欽佩。”
“為什麼這麼說?”克拉夫特沒有接過那個盒子,看這盒子精致程度,裡麵裝的不會是什麼便宜東西。
李斯頓笑了笑,說道:“大概是對先行者的欽佩吧。我偷偷來聽了幾節課,對人體結構的了解讓我印象深刻,但把從死人身上學到的東西用到活人身上可不容易。”
“我不相信以前沒人試過。”
“但是他們的目標並不明確,劃開腹腔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麼病症。”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克拉夫特,像是看著什麼寶藏,“你不一樣,你沒有看到時就明白自己要乾什麼。”
“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加入曆史的第一次,這把刀就當作我的見麵禮。這可是我自己設計定做來解剖的刀,都還沒用過呢。”
李斯頓拿著盒子,等待克拉夫特的回答。
“當然,我可沒法一個人完成這項工作。”克拉夫特接過盒子,臉上露出禮貌的笑容,一個對解剖學有相當了解的助手正是他需要的。
笑容一閃即逝,心裡對接下來手術的擔心讓他實在是無法繼續維持這個表情。
李斯頓察覺到了克拉夫特的心情,先行告辭,把安靜思考的空間就給克拉夫特,“那我先去觀摩教室把石台清洗一遍,也隻有那邊適合了。”
“謝謝,記得用上石灰。我們準備好其他東西就來。”克拉夫特心不在焉地拿著盒子,甚至沒注意到第一排的盧修斯也沒有離開。
盧修斯一直安靜坐著,看著就像在整理筆記。等李斯頓出門,教室裡隻剩下克拉夫特和自己,才站起來走到克拉夫特身邊,把剛才記好的發言記錄遞給他。
“太感謝了,盧修斯,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克拉夫特接過筆記看了一眼,雖然他不需要這種東西,但盧修斯的細心還是讓他很感動。可真沒白擔心這小子這麼多天啊。
接下來估計又得麻煩盧修斯一天了,跟自己和李斯頓去準備這場凶多吉少的手術。
盧修斯沒接克拉夫特的話。他反常地沉默了一會,看了眼教室門口,確認這裡這隻有兩人後,沒頭沒尾地冒出冒出了一句話。
“其實並不是沒有辦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