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夢麼?”
半個月來,那種怪異的遺忘沒再發生,或者是發生在哪個沒人注意到的地方,似乎它出現的唯一意義就是讓傷口在腦海中淡去。
倒是時不時的噩夢成了新的煩惱,大部分與那一夜的經曆有關。不是在礦洞裡找不到火把,就是在與黑暗中探出的節肢搏鬥,被什麼東西追逐。
良好記憶的副作用在此時顯露無疑,他不能在醒來後迅速忘掉夢境,會帶著驚恐的餘韻做出反應,並度過難熬的一段夜晚時光。
這就很容易發展為“威廉亦未寢”。
在幾次繼發性驚醒後,船長寧可放棄船長室的舒適床鋪,把整個地方暫時讓給了克拉夫特,自己去跟大副擠一擠。
於是晚上這裡就隻有克拉夫特一人。
明亮皎白的月光從格子木窗外透過半透窗簾潑灑到桌上,即使沒有燭火照明也不顯得黯淡。他翻閱了一遍手上文稿,沒留下什麼印象,但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半個晚上的成果已然成為一堆廢紙。
糟透了,克拉夫特也不再點起蠟燭,走向床頭,準備小睡一會,等明早再繼續工作。
還得跟威廉討論如何利用手裡的信息。是自建生產作坊,還是賣給彆人賺一大筆快錢。
前者明顯有著更大的長期壟斷利益,但實際上他們沒有這方麵的現成產業基礎和可靠人手,也不敢再繼續從南方丘陵裡那個偏僻礦洞采礦。這樣一來從規模到保密性都成問題。
或許把作坊設到伍德家族的地盤上可以一定程度解決問題,但這個技術的價值太大,保密性又太差。要不是當年那個煉金術師死得快,再加產地隱蔽、幸存知情者中風,工藝被摸清是遲早的事。這個時間不一定能讓他們從零開始賺夠大錢。
另一個問題在於威廉開始排斥上岸,在船員強烈要求下才極不情願地靠岸補給了一次倉促起航下未添齊的東西,並且自己拒絕下船。這狀態是管理不了岸上產業了。
後者就沒有這種問題,直接把它賣出去,撈一大筆錢,大不了找熟人甚至教會做中介、公證,三七開都成。拿七成意外之喜,拿三成也是大賺。
彆說什麼獨一無二的玻璃雙翼環,你就問主教要金幣還是要那破翅膀吧?東西是教堂的,錢不是。
恰好克拉夫特很想要一大筆錢,用於器材、實驗,刊印書籍,甚至收納病人。如果時間有限,錢可以成為一切的催化劑。威廉也表現出了換一艘能長期離岸大船的傾向。
想到此處,克拉夫特起身離開床鋪,重拾筆杆,斜過墨水瓶,就著沒倒光的瓶底沾濕筆尖。把半張撕下的廢紙按在桌上,打算借月光列明兩者利弊,明天直接拿給威廉。
他在桌前落座,卻發現桌麵重新落入了黑暗中,光帶正照亮床頭,燭台佇立在窗框的陰影裡。
【月光,移動】
窗外響起敲打聲,像是某位禮貌的水手在值夜時進過,聽到響動後前來詢問。
潮濕、柔軟的東西搭著木板,吸附在不可能有人站立的船外濤聲中,光線大亮。克拉夫特駭然起身拔劍,黏膩的惡意記憶從尾椎躥到後腦。
……
虛握的手掀開床單,身體猛地彈起。室內微光朦朧。枕頭後有條狀硬物,是睡前放下的長劍。
窗戶敞開,水汽拌沙土味的晚風吹進艙內,不那麼亮的弦月下濁黃流淌,岸邊丘陵靜默無聲——乏善可稱的托比德河特色夜景,他們正常航行在這條南方丘陵的唯一水運線上。
“還是夢?”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