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書頁,管理者細心標注的日期分隔給查閱提供了很大幫助,輕鬆回溯至大半年前。
不過一個新的困難出現了,他看到了滿眼的陌生姓名,個彆人還用的草書、首字母簡寫代替,字體則體現了醫務人員有曆史傳承的書寫傳統,真正的內部文件,除了內部人員誰也彆想看懂寫的啥,很難說不帶點防查賬作用。
一開始的想法太簡單了,還有另一個問題,莫裡森作為學院教授,未必就得親自屈尊來倉儲借取簽名,查起來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翻了幾頁後,在克拉夫特打算耗時間生背下半本慢慢對照時,一個鶴立雞群的華麗簽字拯救了他。
【卡爾曼】
或許世界上叫卡爾曼的人遍地都是,但其中剛好也有一手好字、又會出現在這的恐怕不會有第二個。
首字母大寫牽絲,引出長銳似枝條的襯線,其餘字母如落下的棲鳥,在其上相倚排列。流暢的連筆讓人覺得是在某份正式信件尾,精心設計醞釀後落款,而非日常簽名。
依這條記錄的日期,大約小半年前,克拉夫特正在慰藉港尋思礦石產地的時候,卡爾曼教授如期抵達了敦靈。
可能更早,畢竟他是在收到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簽名時已經承擔起幫助莫裡森處理實驗事務的工作,借走了數柄刀具、鉗夾、鑷子,還有幾個定量量杯。
簽名的起承轉合連貫,一氣嗬成。
【他似乎狀態很好】
絲毫看不出和留下一箱艱澀難懂實驗記錄的是同一個人,仿佛回到了意氣風發時,樂於將精力投注至導師吩咐的每一件事。
下翻兩頁,他再次見到了卡爾曼教授的借取記錄,他們沒有返還,而是借走了幾件定量容器,以及看起來手術用途遠大於藥物處理用途的藥劑。
過了半個月,如出一轍的簽名後,列明實驗室歸還了原件玻璃容器,以及手術器材——以經費的方式,囑器材室以學院名義找原工匠鋪補充。
理由是接觸烈性傳染病病人的器械不能複用,卡爾曼本人的筆跡甚至還認真補充了報告,稱其為水銀療法、蜂蜜塗抹無效的梅毒病人做了腫物切除。
大概是意識到成批的器械消失有點異常,接下來的行為就收斂了不少,隻在一批中缺失幾件,如為膿腫發熱病人切開引流報銷了兩把小刀。
數月來,用於餾法、熬製、萃取的精密玻璃儀器,隻有偶爾幾件被臨時借取,結構複雜的基本永遠留在了卡爾曼借取名下,或因損壞賠償,無一歸還,直到一場大火把所有東西送進了永遠損失清單。
自始至終,一個個漂亮的簽名,從沒有一次隨手寫就,像午夜無人大道上複製黏貼般整齊的燈柱,終於荒原中央。
“克拉夫特教授,您有找到需要的東西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