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丘門是東京城的北門。
萬裡中原開封府,市列珠璣東京城,東京城乃是大梁朝的皇城國都。出了東京城新北門,渡河後再往北便是此地——封丘縣。
夜宿封丘,朝至京城,兩地相距不算遠。小販的猜測倒也說得過去。
“管他羌人遼人還是什麼人,這娃娃我劉四養了,往後我喊他阿弟、他叫我阿爺。”那光棍腳夫早動了心思,帶把的養大了能挑擔子、能服力役,很值當,言罷便俯身要抱走娃娃。
“我曉得你的心思。”老神棍攔住了腳夫,勸道,“剛從娘胎裡出‘人’字的一撇都還沒寫完,你當是六七個月的娃子好養活啊?你一個賣力氣的抱回去養不活他,家裡那點米糊留著自個喝罷,彆來糟踐娃娃。”
是這個理兒,腳夫臉上一臊,訕訕退下。
老神棍朝眾人問:“誰家還奶著娃的,可憐可憐這小子,帶回去給他喂口奶罷。”
竹籃裡的娃娃確實不好養活,方才的眾口紛紜,此時一片寂然。
斜風又起,牆頭數朵黃梅落。
正此時,喬見川扯了扯兄長的衣角,言道:“哥,我們帶他回家罷。()?()”
喬見山也有此意,點了點頭。他們不懂養娃娃,也不懂周遭人的顧慮重重,隻是本性想讓娃娃能活下去。
老神棍將娃娃裹進襦襖中,輕放入喬見山懷裡,笑道:“兩位小郎君積德行善必有後福,回家的道慢些走。?()?14?&?&??()?()”
長街中,兄長抱著娃娃穩步在前,弟弟緊隨其後,是個話嘮——
“哥,以後他就是咱五弟了。()?()”
“哥,父親不讓我們養橘子,那讓五弟替我們養橘子罷。()?()”
撿個弟弟竟是為了養橘子。
“淨胡說,等他大些,他也要蒙學入書塾。”喬見山仔細抱著娃娃,時不時應上一句。
“等到他蒙學的年歲,父親就管不了我們啦……”
“若被父親聽去,當心挨手尺。”
料峭春風吹落了黃梅,也吹薄了陰雲,西山晚霽,幾丈日光斜照弄晴,長街儘頭鍍了金邊。
深巷裡議論再起,有人質疑:“劉四養不活,這兩個少年郎就能養活了?”
“那得看是誰家的少年郎。”老神棍道,“他們是縣衙喬巡檢家的兩位公子,多少算個有官之家,再不濟也比咱們平頭百姓強上許多。”
縣屬巡檢是個差遣,多由初入仕的低品級武官擔任。
“賈瞎子,你怎知他們是喬巡檢家的公子?”
老神棍翻起白眼再次裝瞎,提著自己的小板凳悠悠往外走,回懟道:“長街往東去,那一帶除了喬巡檢家,還有誰家兒郎蒙學上書塾?……我是裝瞎,你是真瞎。”
熱鬨看完,眾人陸續散去。
孤巷裡,一隻竹編球被遺忘在土地廟旁。
不多時,橘子祟祟從神龕後探出頭來,嗅了嗅味兒,叼起球也鑽出了巷子。
……
封丘縣東。
晚來炊煙重,庭院色沉沉,窗燈次第掌亮。
院外馬蹄聲漸行漸近,聽著有些急促,不似是歸家的馬匹。
果不其然,韁繩熟練纏在喬家院前的石墩上,前來敲門的是個小衙役。
“嫂子,頭兒叫俺過衙門公務未儘,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叫家裡不必等他。”
“我省得了。”婦人應道,又側身朝院內灶房喊了一句,“吳媽,包兩個熱乎的餅子給阿佑兄弟帶上。”
衙役連忙推辭:“今日俺當值,衙門裡留有飯菜,嫂子不必掛心。”而後騎馬離去。
婦人穿著打扮頗為乾練,嫣紅色的頭巾裹團髻,兩顆指頭大小的珍珠作點綴,小山眉下難得一雙杏眼,上身是蜜合色對襟短衫,外頭套了件褙子,底下穿了柳芳綠的三襇裙,舉止不嬌不媚。
她正是喬家夫人——喬白氏,白其真。
白其真關上大門,穿過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