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眼下京師官員恐怕已有近半數都出自實學派,他高務實這個實學派黨魁都認為可以查,那還有什麼好說?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至於挑誰去查,這件事本來也未必非要皇帝聖斷,但對於王家屏來說則還是那句話,高務實都不在乎,他一個不拉幫結派且即將致仕的老頭子有什麼好擔心?
“既然三位都如此說,那便按這說法辦吧。”王家屏說著,對陳矩道“勞煩掌印將內閣的看法轉達皇上。”
陳矩道“分內之責豈敢言勞煩。諸位先生且請至南廡房稍事休息,西暖閣這邊若有情況,奴婢一定及時知會。”
這話說出來其實諸位輔臣都有些意外,因為西暖閣與南廡房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按理說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讓閣老們離皇帝這麼遠。
陳矩的為人大家都清楚,他不是個隨意的人,尤其不會隨意支使文官重臣。那麼他現在這樣安排,就隻能說是出自皇帝授意了。
六位閣臣相視不言,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但都毫不遲疑轉身朝南廡房而去。
南廡房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其實換個名字大家就熟悉了——南書房。韃清康麻子除鼇拜所在的南書房,其實就是南廡房的一部分,位於乾清宮的西南角。
這裡順便多說一句,南書房和上書房並不是同一處地方,前者在乾清門西側,北向;後者在乾清門東側,北向。大致上來說就是一西一東,關係類似於西暖閣與東暖閣。
很多人可能都知道,南書房在韃清時期地位很高,士人視之為清要之地,能入則以為榮。入值者主要陪伴皇帝賦詩撰文,寫字作畫,有時還秉承皇帝的意旨起草詔令,“撰述諭旨”。
由於南書房“非崇班貴檁、上所親信者不得入”,所以它完全是由皇帝嚴密控製的一個核心機要機構,隨時承旨出詔行令,這使南書房“權勢日崇”。
相比於大明時期沒有太大存在感的南廡房,韃清時期的南書房地位極大提高,是康麻子削弱議政王大臣會議權力,同時將外朝內閣的某些職能移歸內廷,實施高度集權的重要步驟。
眾閣臣到了南廡房各自落座,很快便有小宦官前來上茶,同時送來了六個鎏金小暖爐,每位閣老都分得一個放在身前。
王家屏擺擺手命小宦官退出門外,然後道“今日本是喜慶之日,不意出了這檔子意外。雖然身為臣子,首要的自然是為聖上祈福求安,但國本一事仍不可稍忘……”
他環顧其餘五位閣僚一眼,目光竟然鎖定在眼觀鼻鼻觀心的趙誌皋臉上,忽然問道“對了濲陽兄,餘今日當值,有一事需與濲陽兄分說。”
趙誌皋略有些意外,因為王家屏與他性格幾乎恰好相反,兩人平時在內閣基本沒什麼交流,不知道今天王家屏怎麼會有事需要如此鄭重其事與他談。
“元輔請講,誌皋洗耳恭聽。”
“是這樣,濲陽兄,令郎鳳威可是在任兩淮副運使?”王家屏問道。
“不錯,犬子正在淮安。”趙誌皋口裡回答,心裡卻一咯噔。
果然,王家屏皺起眉頭,略微沉吟道“山東巡按禦史吳崇禮今日上疏彈劾令郎貪蠹……”
趙誌皋頓時變了臉色,語氣微微發冷“兩淮運使所屬各職曆來難以久任,原因便是無論真貪假貪,都要得罪一些人。”
王家屏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繼續道“據吳崇禮所言,令郎在淮安加收了七萬餘兩銀子的鹽稅卻並未入賬上報。”
趙誌皋現在不知道情況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吳崇禮手裡是否有切實證據,一時猶豫該如何回答。正巧此時他眼珠一轉看到高務實,立刻有了主意,馬上道“兩淮運司乃歸戶部管轄,犬子不過區區副使,在戶部監督之下如何能做出這般事來?”
他這裡所說的“區區副使”或許需要解釋一二。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掌兩淮鹽政,下轄三分司泰州、淮安、通州。設都轉運使,從三品,同知,從四品;副使,從五品,皆各一人。以下還有判官,從六品,無定員。另外則是經曆司的經曆、知事、各鹽課司、鹽倉、批驗所大使、副使等職。
這裡出現了兩個“副使”,但後一個不入流,一般會說成“鹽院經曆副使”。趙誌皋之子趙鳳威可不是這個,而是前一個,相當於兩淮都轉運鹽司的三把手。
一般來說,單位三把手的地位是比較尷尬的,但鹽院不同。兩淮都轉運鹽使司下轄的三分司之中,就屬淮安最大、最強、最富——這其實很好判斷,三處分司,泰州、通州都是州,而淮安是府,光是地盤就大了不少。
正因為淮安重要,鹽院的副使一般不駐於鹽院所在地揚州,而是常駐淮安,這就為副使在淮安一手遮天創造了機會。
此時趙誌皋說這話,要麼是拉高務實當墊背,要麼就是拉高務實當擋箭牌,總之肯定是不安好心,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王家屏稍稍挪動目光朝高務實看過來,高務實卻不慌不忙道“兩淮鹽政的問題可遠不止淮安有,三地一個都跑不了……不過,我本是打算遲一些再上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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