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聽了這番話當然有不同的理解,比如沉一貫就很警惕,趙誌皋就很緊張,梁夢龍就很澹定,周詠就很無所謂,而王家屏就……嗯,他好像很感興趣。
沉一貫很警惕,因為他覺得高務實可能要通過這個鹽政改革打擊異己,這就可能牽連到他沉閣老的門生故吏;
趙誌皋很緊張,因為他覺得高務實可能已經盯住了他老趙家,畢竟剛才王家屏就說過他兒子趙鳳威被彈劾。高務實剛才也說淮安、泰州、通州‘三地一個都跑不了’,那就意味著高務實也知道其中有問題;
梁夢龍很澹定,因為他家和鹽業毫無乾係且自己即將退休,這事兒再大也不是他的事了。這是高務實的事,而他對高務實一直都很有信心;
周詠很無所謂,因為他家也沒有鹽務相關的產業和買賣,他一直主管軍務,被外界視為高務實的應聲蟲。而從年紀來看,他周閣老看起來以後也不會插手財務。
隻有王家屏的表現不太合理他也是馬上就要退休的人,以往也沒有顯得特彆關注財政,今天忽然跳出來從趙鳳威說到鹽政,究竟意欲何為?
這會兒連高務實都不得不懷疑,王家屏總不會臨老才開始反思大明朝的財政政策有問題了吧?啊這……您老早幾十年乾嘛去了?
明朝的財政政策有問題,這事高務實都已經思考二三十年了。如果站在一定的高度來說,除了早就談過多次的商稅、開海、藩禁等問題,那主要還有以下三個問題
一是不重視技術手段。具體又包括專門的經濟知識和法律製度。定額稅收製度的確立使得許多技術性細節問題變得無關緊要。一個好的稅收製度和地方稅額應當是具有彈性的,但是定額製度卻使得這些都不存在了。
二是財政理論與實踐相背離。在明朝財政管理中,思想偏見,責任感僵化,行動範圍分割,官員俸給過低,對於實際情況了解不足,公共投入不足……所有這些原因使得國家根本無力動員帝國的全部財力,其所能控製的資源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明朝官定稅率的低下,造成了民眾稅收負擔不斷上升的同時,朝廷偏偏沒拿到錢,都被中間的官僚、豪紳奪取了。反過來由於明朝的名義稅率過低,導致公共投入非常小,朝廷除了維持一條大運河和宮殿修繕外,幾乎就沒有其他公共基礎建設了。
而且財政收入的緊張又造成官員的俸祿過低,以至於官員貪墨橫行,在稅收之外任意課征。朱元章采取殘酷的政策懲治**,卻仍然無法阻止問題的發生,不得不說明貪汙**不僅是一個倫理道德問題,而且有其製度上的原因。
三是明朝財政具有明顯的消極性。朝廷主要關注的問題是它自身的穩定,因而明朝的財政從來都不是從促進經濟社會的發展來考慮問題的。
唐朝和宋朝的財政製度實際上要比明朝發達,因而唐宋兩代朝廷的經濟能力都要比明朝強大許多。但是唐宋給明朝最大的啟示,就是地方勢力太大會影響中央朝廷的穩定,所以明朝從一建立就采取了消極性的財政政策,使得地方無法擁有足夠財力來對抗中央朝廷。
然而,明朝在通過地方財政的軟弱和中樞高度集權解決了地方朝廷分裂傾向問題的同時,也造成了中央朝廷自身財政動員能力的虛弱,因而一旦遭遇外族入侵,很容易就因為打不起仗而滅亡了。
正當高務實開始懷疑王家屏是不是突然有興趣研究大明財政體係的根本問題時,王家屏親自打破了他的幻想。
王元輔在一臉欣慰地誇讚了高務實“施政持重”之後,忽然話鋒一轉,道“我就說日新善理財,果然是一針見血……你方才說‘大量非法利益聚集在一起,一定會形成利益集團’。這句話我就十分讚同,而且我還知道,此事如今已然初見端倪。”
所有人都聽得一怔,甚至包括高務實在內,大家都開始揣摩王家屏這話的意思。
不過王家屏依舊是那個有話直說的王家屏,他並沒有讓閣僚們久等,已然自顧自地說道“方才我不是說了嗎,吳崇禮彈劾了趙鳳威……他不隻是彈劾趙鳳威一人,而是以此論及兩淮鹽政徹底敗壞,江南一代勳臣、官宦世家許多都將手伸進了兩淮鹽政。
如今淮揚一代的鹽商大大小小不知凡幾,其中但凡叫得上名號的,背後幾乎都有人暗中支持或者說控製。”
哦,您說這事兒啊……眾人都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這的確是個大事,但問題在於這事兒大家早就知道啊!這可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您老不會今天才得知這一情況吧?
王家屏當然也早就知道,不過他今天論及此事的重點不在這件事本身。王家屏環顧眾人,輕哼一聲,道“一個多月之前,兩淮當地許多鹽官、鹽商像是得了什麼令旨一般,紛紛行動起來,大肆操弄鹽價謀取暴利。
然後吳崇禮便發現,這些人把大量通過此次行動聚斂的錢財,通過種種方式輸送來了京師。諸位同僚,誰能告訴本閣部,如此巨量的錢財突然湧入京師……這些人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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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忙暈了,甚至今天還錯過了核酸,明天又得另找地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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