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敢如此君前失儀,在這位威震四夷八荒的萬曆天子麵前毫不掩蓋地翻白眼,這也就是高務實了。
朱翊鈞也果然對他這樣的君前失儀視而不見,反而帶著些懇求的意味說道“你彆不說話啊!我就想知道,這麼做究竟會不會牽連到鄭妃?你得給我個肯定的答複才行,要不然這件事就算鬨得和當初爭國本一樣,我也絕不會鬆口讓人去查的。”
高務實以後扶額,道“臣得想想。”
“那你趕緊想。”朱翊鈞立刻跟了一句,然後便坐在旁邊盯著高務實看,眼珠都不帶挪動分毫的。
他這一來甚至把高務實盯得都有些發毛,皺眉道“皇上,臣是文官,不會跳窗逃走,沒必要這麼盯著。”
“啊哈?”朱翊鈞尷尬一笑,輕咳一聲,起身把目光挪開,但忽然又道“哦,你們剛才是覲見,沒人給你上茶是吧?我去叫陳矩……”
“皇上不必如……”高務實一個“此”字還沒說出來,朱翊鈞已經快步走到門邊敲了敲,喊道“陳矩,給南寧候沏壺茶來,要探春。”
高務實坐在那邊隻能一臉苦笑待遇不錯啊。有明一代的貢茶分四品,曰探春、先春、次春、紫筍。不過這四品並不分好壞檔次,而是采摘時間和采摘茶樹本身上有所區彆。
不過,“探春”的量往往特彆少,而且一般不會久存,因此能喝到探春貢茶的人可謂少之又少。高務實也算是當了多年高官了,獲賜茶葉的時候並不少,但印象中拿到探春的時候卻也不多。
此時朱翊鈞又轉了回來,他本想坐到高務實身前,但又怕打擾了高務實思考,因而猶豫一下,便走到另一把椅子處坐下。
高務實看在眼裡,倒是肯定了一件事朱翊鈞的確不會在鄭皇貴妃這件事上有什麼妥協,他對鄭皇貴妃肯定是要一保到底的。
換句話說,自己得想出一個不牽連鄭皇貴妃本人,但又能揪出幕後黑手的辦法來,才能做通朱翊鈞的思想工作。
但這裡有一個問題朱翊鈞認為鄭皇貴妃必不可能害他,他這個判斷到底可信不可信?
高務實知道,這件事光站在他自己立場來看待是不行的,得設身處地站在鄭皇貴妃的立場來思考,才可能窺探她如今的心思。
那麼,鄭皇貴妃自己到底如何判斷其目前所處的局麵?這可能要縱觀她出現在朱翊鈞的世界裡這些年的經曆。
萬曆五年,十五歲的朱翊鈞大婚。到了萬曆九年,他的膝下才隻有一子一女,所以朱翊鈞決定遴選九嬪。也正是在這一年,十五歲的鄭氏因姿色出眾,被冊為淑嬪,位居九嬪第二位。
雖然鄭氏一開始排在九嬪第二位,但她卻很快受到朱翊鈞的寵愛。萬曆十一年,鄭氏懷孕,朱翊鈞即刻晉封她為德妃,還在冊文中誇讚她“柔嘉玉質,婉嬺蘭儀。”
從這時候起,鄭氏便開啟了輝煌的宮廷生涯,之後接連為朱翊鈞生兒育女,位分也逐步提升,寵冠後宮至今——在原曆史上,應該說是三十八年。
既然最得聖寵,加上皇後此前一直沒有嫡子,因此她的兒子朱常洵作為皇帝實際上的次子(實際三子,但次子早夭)受寵遠超皇長子朱常洛,以至於引起國本之爭——那麼換句話說,就是朱常洵也差點有機會做太子。
而如果按照原曆史中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她也差點當上皇後,不過很可惜,這兩件事最終都落空了。
當初,鄭氏被封為德妃之後,為朱翊鈞生下皇次女雲和公主,此女六歲時夭折。就在雲和公主出生的第二年,鄭氏再次懷孕,朱翊鈞即刻下令,將其晉封為貴妃。之後鄭氏生下皇次子朱常漵,但小皇子出生當天就夭折了。
一般來說,後妃子嗣夭折,尤其是兒子夭折,往往會連累後妃本人,然而朱常漵的夭折並未影響鄭貴妃受寵程度,朱翊鈞甚至因為鄭貴妃,還將夭折的朱常漵追封為邠哀王。
這是為何呢?因為錯不在她,而在朱翊鈞。原來當次鄭貴妃懷孕期間,朱翊鈞不顧其有孕,還故意和她戲逐,這才導致鄭貴妃傷了身體,小皇子生下來就夭折了。
由於這個原因,鄭貴妃在一段時間裡很是責怪朱翊鈞,但朱翊鈞也不知道是因為理虧還是單純愛她過甚,反正並不憤怒,甚至對其承諾,說要是她再生下皇子,就將其立為儲君。
這個承諾就有點麻煩了。萬曆十四年,鄭貴妃生下皇三子朱常洵,朱翊鈞果然對其十分重視,有意立為皇太子。同時,他還不顧群臣反對,晉封鄭貴妃為皇貴妃。
群臣為什麼會反對呢?當時,給事中薑應麟當時上疏表示“貴妃以孕育蒙恩,豈曰不宜?但名號太崇,亦所宜慮,其於中宮不已逼乎?貴妃雖賢,所生固皇上第三子也,猶然亞位中宮,則恭妃誕育元嗣,主鬯承祧,乃其發祥,顧當反令居下耶?”
這番話簡單來說,就是一來朱翊鈞的嫡妻王皇後賢德,根本沒必要冊封皇貴妃,因為如此會威脅到皇後的地位;二來朱常洵並非長子,當時長子朱常洛的生母王恭妃都沒有得到晉封,卻晉封鄭貴妃,於理不合,所以包括薑應麟在內的許多臣工強烈反對。
但是沒辦法,朱翊鈞就是喜歡鄭貴妃,所以不顧群臣反對,將其封為皇貴妃。他這麼做,並不隻是與群臣鬥氣,實際上是在為冊立朱常洵為太子做準備。但冊封太子事關重大,即使朱翊鈞堅持也無法輕易成功,因此當時高務實適時插手,勸說皇帝不要心急。
這一來,朱翊鈞和大臣們雙雙不肯鬆口,於是朱翊鈞就以“元子嬰弱”為借口,拖延冊立太子之事。後來朱常洛漸漸長大,朱翊鈞隻好爭取到高務實的支持,然後以要等皇後誕下嫡子為由,繼續拖延時間。
萬曆十五年,鄭皇貴妃又為朱翊鈞生下第四子朱常治,此子在第二年夭折,追封沅懷王。萬曆十六年,鄭皇貴妃生皇六女靈丘公主,同樣不滿周歲夭折。萬曆二十年,鄭皇貴妃生皇七女壽寧公主。
這是鄭皇貴妃最後一次生育,她一生為朱翊鈞生育三子三女,其中隻有朱常洵和壽寧公主健康長大成人。朱常洵先不說,壽寧公主作為鄭皇貴妃唯一活下來的女兒,也受到父親朱翊鈞的加倍寵愛。
回到朱常洵,可以說朱翊鈞為了要冊立朱常洵為太子,真是煞費苦心了。比如他不斷公開誇獎鄭皇貴妃,在皇貴妃的冊文中說“朕孳孳圖治,每未明而求衣;爾肅肅在公,輒宣勞於視夜。”
明明王皇後如此賢德,舉朝皆敬,但正如本書前文多次講到的那樣,皇後的問題也在於她過於賢德,反而讓她和朱翊鈞失去了“人間夫妻”的模樣。於是,在朱翊鈞的話中,鄭皇貴妃成為唯一和他心意相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