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沈一貫師徒這番商議耗時頗久,一開始是在庭院之中站著聊,後來天色將晚,氣溫也很快下降,於是便轉回了屋內。前前後後商議了一個多時辰,錢夢皋連晚飯都是留在沈大學士府吃的。
這也難怪,畢竟沈一貫已經確定早日離京南下,雖然這樣做能讓他避開京中高務實初登首輔之位的鋒芒,可相應的也會失去對他這一個小圈子內官員們的照顧,有些應對方案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錢夢皋雖然品級很低,不過區區正七品小官,但一來因為科長這一身份在大明位卑權重,二來因為他也的確是沈一貫麾下最為精明的助手,因此很多事情就可以交給他去措置。
當然,倒也不是說沈一貫本人就打算連這種事都完全隱於幕後,事實上像他這樣內閣輔臣級彆的大佬往往隻需要給具體做事的人站台背書就行了。
這就好比高務實現在也很少直接與京中那些中級官員接觸,通常都是通過他們的直屬上峰下達指令。即便是一些有著其他內幕的事情,也無非派家丁傳個消息、送一封私函,也就是了。
一個國家總要有明確的層級,一個政權結構也不能胡亂越級,否則很多事就會亂套,哪怕越級指揮的出發點是好的,最終也往往會好心辦壞事。
天色既晚,高務實也從長公主府回到了自己的南寧侯府。對於他不能留在長公主府上過夜這件事,長公主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卻又無可奈何,誰讓她的身份如此尷尬呢?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隻是個普通女子,因為這樣或許反而有機會光明正大的進入高家……哪怕是為妾呢,也比現在這樣總要遮遮掩掩好得多。
不過,她現在也沒多少時間感慨了,因為高務實拜托了她一件要事。她近期甚至連這座長公主府都不能長住,而是需要借口思念母親,以去母後膝下儘孝為由住回宮裡。
換做以前,長公主如要回宮暫住,少不得要先去求皇兄同意她把兒子帶上,不過這一次卻無此顧慮。倒不是說這次就不必求皇帝批準了,而是因為現在高洛已經開蒙,即便母親要回宮暫住,他也得留在公主府讀書。
對於高洛的學業問題,長公主殿下不需要太多操心,因為高務實早就給高洛安排了西席。這位西席在原曆史上也是明末的一位名人,乃是曾經兩次做過內閣首輔的韓爌。不過,韓爌同時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高拱門生韓楫之子。
這裡就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了高拱是實學一道的宗師之一,韓楫既然是高拱的得意門生,按理說韓爌也應該是實學派的一員,但韓爌這個人在後世曆史上出名就出名在他是明末除了葉向高之外東林黨唯一正兒八經的內閣首輔。
是的,原曆史上的韓爌,在後世的論述中往往屬於東林黨人。
然而,這件事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的,韓爌怎麼就t混成東林黨人了?不僅是韓爌,實際上包括葉向高也是這樣,是莫名其妙就成了東林黨的所謂“元老”,所謂“領袖”。
葉向高本身和東林黨並無關係,隻是因為當時東林方麵推薦李三才入閣,顧憲成寫了信給他,而葉向高作為彼時“眾正盈朝”時期的內閣首輔,其對東林人比較容忍和回護,於是後來就被魏忠賢打成了所謂東林首腦。
這件事的本質其實非常簡單,魏忠賢要把與他對立的一派人樹立為“黨”——黨這個詞在古代是貶義的,出現現代政黨之後才成為中性詞——而葉向高的態度顯然與魏忠賢不一致。由於葉向高德高望重,因此就被當做東林黨的首領、元老之類了。
韓爌的情況也與葉向高類似,甚至原本他在魏忠賢的《東林點將錄》中排名也並不算很靠前,隻是因為後來在崇禎朝清理魏忠賢的“閹黨”時身為首腦人物,於是就在後世莫名其妙被當成了東林首腦。倘若韓爌泉下有知,恐怕自己都能驚掉下巴。
假使非要說韓爌有“黨”,那麼他單純隻是“文官黨”罷了,換句話說,他之所以看似站在東林一邊,隻是因為他也反對魏忠賢。如果要從學問根源來追述,那他還真就因為家學淵源而應該算作實學一派。
當然,原曆史上的實學並未形成什麼政治集團。高拱秉政時勉強算是有個小團體,高拱下野之後,這批人被張居正整得星流雲散,韓爌之父韓楫就是因此而被迫辭官歸裡的。
張居正與高拱原是誌同道合的好友,從政治理念和學問角度而言,他其實信奉的也是實學,一貫看不起隻會誇誇其談的什麼心學之流。不過,他也沒有搞出什麼政治集團來,因此在他本人去世之後,經過朱翊鈞逆反心態下的清算,所謂的實學派也就同樣星流雲散了。
前世的韓楫在歸家之後潛心教導兒子們,他的兩個兒子都算爭氣,尤其是次子韓爌,考中萬曆二十年壬辰科二甲第十一名,後來一直做到首輔——而且是兩次出任首輔。
這一世,因為韓楫作為實學派的重要人物,仕途頗為坦蕩,所以韓爌也沒有留在蒲州老家,而是一直跟著父親讀書。他可能的確有讀書的天賦,依舊是參加了萬曆二十年的會試,成績甚至比前世還略好一點,成了二甲第七名。
當時的韓楫時任兩廣總督,由於不是輔臣,所以並未影響韓爌春闈。去年韓楫時年已經七十,所以臨辭官之前給高務實這位“世兄”寫了封信,把韓爌托付了給高務實。
高務實當然不會拒絕,也不能拒絕,因為這本就是他作為派係領袖必須承擔的責任之一。
高務實是要稱呼韓楫為“師兄”的,因此韓爌雖然隻比他小四歲,論故卻得稱他為“世叔”。當然,高務實本來就認識萬曆二十年榮登進士金榜的韓爌,隻不過之前韓楫本人還在位,不需要高務實過多關注。
此時,韓爌已經在翰林院任職六七年之久,官位也從翰林編修升至翰林侍讀,算是一位老翰林了。因此當永寧長公主想要給兒子開蒙,希望高務實這生父幫忙為其尋找西席時,高務實就直接點名讓韓爌去做兼職了。
原則上來說,這件事略顯違規,但是性質並不嚴重。特彆是考慮到就算事發,隻要皇帝說一句這事兒他知道,那也就根本不算事了,於是也就沒人揪著這點小事說三道四。
讓韓爌為高洛做西席,這件事讓永寧長公主十分高興,覺得撿到寶了。倒不是說長公主殿下深知韓爌學問什麼的,她壓根不知道這些。她之所以高興,是因為翰林侍讀做她兒子的西席從大明的製度上來說完全就是“高配”。
前文就曾經說過,大明中期之後,普通皇子出閣讀書也不過就是安排兩位進士來教導,那麼等而下之,由於公主之子根本不算皇族,那可就是連進士西席都沒得安排的。
按照大明祖製,公主之子的身份從父而不從母。從這一點來說,還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至於公主之子的教育問題,那也完全看其父的能力與安排。考慮到這年代的進士老爺都是天之驕子,而且國家包分配,想必是不太可能去公主府當西席的。公主府正常而言能延攬的西席,了不起也就是個舉人老爺吧。
不過,永寧長公主府顯然不是一般的公主府,長公主殿下的兒子也絕不一般。他名義上是高務實正室夫人黃芷汀所生的一對雙胞胎之一,是過繼給長公主殿下的養子,而偏偏長公主殿下還不願意讓他改姓,導致外界曾經出現不少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