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在李之藻到來之後,高務實感受到的一個驚喜是自己悄悄咪咪推行了多年的一項舉措已經開始起到效果了,那就是阿拉伯數字的應用。
李之藻不僅會熟練使用阿拉伯數字進行計算,甚至還會使用一些在高務實看來比較簡單的加減乘除豎列算式,這意味著自己多年來在京華工匠學堂數學係推行的新算法至少普及進了士林中一些願意嘗試新學問的群體,這是非常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中國古代的數學水平其實不低,但是複雜的文字和算法導致了後期發展的局限性,絕大多數人,包括絕大多數有財力、有精力的人往往都難得在數學方麵發力,導致愛好數學、精於數學的開拓性人物越來越少,中國的數學發展也就逐漸慢了下來。
雖然,依托於當前時代大明讀書人在全球範圍內而言仍然擁有足夠大的基數,數學依舊還是有所發展的。然而高務實知道,隨著歐洲文藝複興運動的興起和因為殖民地擴大而本身人口的不足,歐洲列強會進入一種“需求導向”,倒逼其社會進入工業時代。
而一旦進入工業時代,以阿拉伯數字為載體的數學等基礎科學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取得極大發展,如果大明跟不上這一波發展,任憑他高某人如何發展商業、手工業乃至初級工業,最終都一定會掉隊。
因此,數學這種基礎科學一定要全麵轉向使用阿拉伯數字,決不能固守成規搞什麼“天朝至上”。更何況在高務實看來,真正的中華天朝,其思想底色也應該是實事求是,什麼好用我就用什麼,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正如那位老人所言發展才是硬道理。
不過這裡要特彆說明一點,中國古代的數學體係有一套“特色數學”,叫做“籌碼”,後來發展成為算盤。算盤不僅用起來便捷,而且相對漢文而言也還算好記錄,正是因為它的存在,所以當阿拉伯人、歐洲人先後采納了原本起源於印度的“阿拉伯數字”進行數學計算時,中國雖然也有阿拉伯數字的傳入,但卻並沒有獲得廣泛應用。
然而,“籌碼”或者“算盤”也有其局限性。“算盤”易用的方麵高務實不會否定,而是繼續加以推廣,但用於筆算和記錄之時,高務實不僅在京華工匠學堂堅持推廣阿拉伯數字,而且最近幾年還在戶部開始推廣。
這一點其實前文有提到過,戶部在改製之後,權力和規模都急劇擴大,現在有很多新設的辦事人員滿天下出差,負責查賬、審計、監督等事,而這些人員都被高務實強製要求去工匠學堂數學係進修兩年到三年。
兩三年時間不是小問題,一般人並不會願意浪費這麼久,尤其是官員群體。所以,高務實也沒法強製進士老爺們去學,隻能想其他辦法。比如高務實撿起三伯高拱當年“重視舉人”的說辭,大力在戶部引入舉人們入職,在包吃包住發俸祿的條件下,讓他們去工匠學堂學習數學,然後安排在戶部任職。
舉人們按說也是有做官資格的,但事實上你得排隊,等“有缺”之後才有機會被任命為官員。當然,事實上不僅是要有缺,你恐怕還得有人脈乃至有錢,才能真的獲得任命。
然而高務實最善於在這種“小事”上偷偷想辦法戶部新設的職務極多,而且全都要求經過工匠學堂的數學進修,進修完成後會根據成績授予八、九品官職,正式進入官員序列。
在大明,官與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群體,甚至可以說是兩個階層。有的人雖然考了舉人,但自問就算再讀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高中進士,偏偏家世也一般,指望等到一個缺員補上,那和後世買彩票中五百萬可能區彆不大,基本相當於沒戲。
現在不同了,花兩三年時間去京華工匠學堂進修一番,隻要能順利畢業,一個官員身份就到手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啊!由此,大量舉人開始進入戶部基層,充實到全國各地負責財政相關的工作。
毫無疑問,這些經過新式算術教育的舉人們在“業務能力”上遠勝於早前那些隻讀聖賢書的官員。他們充實基層之後,能夠形成“巡撫巡按——戶部專員——地方吏員”三級機製,更好的填充以往官、吏之間的權力空白,大幅改善過去那種“官員不問庶務、吏員蒙蔽上官”的糟糕局麵。
而現在,高務實驚喜的發現,不隻是戶部外派的官員有了阿拉伯數字使用基礎,連李之藻這種並非戶部外派,但本人喜歡數學的官員們也開始主動學習起來,甚至還學得不錯。
高務實上午給李之藻材料,中午剛過不久,李之藻就來交任務了。高元輔很是讚賞,不僅連連誇讚,甚至當場批閱,還為李之藻指點了幾處計算方式的簡單化操作,反過來又讓李之藻驚為天人,想著高元輔果然不愧是經天緯地之才,真個是學貫東西。
為什麼說學貫“東西”呢?因為李之藻驚訝的發現,高元輔的計算方式與自己那位來自於西方的好友非常相似,最後李之藻忍不住打探,問道“元輔博學,實乃士林楷模……不知元輔可曾識得一些西洋番僧?”
高務實聞言大笑,道“你是說天主教傳教士?”
見高務實不說“西洋番僧”,反而直接點明,李之藻大喜過望,忙道“原來元輔也知道這些人?”
高務實嗬嗬一笑,道“本閣部那座日新樓便是中西合璧之作,乃是由我大明匠師與意大利建築家合力設計。既如此,本閣部如何會不知曉天主教傳教士?不過,你所認識的那位教士,本閣部倒是尚未親見,若他有朝一日來京,你可請他來本閣部府中一敘。”
李之藻大吃一驚,問道“元輔也知西江先生?”
這個“西江先生”倒是讓高務實愣了一愣,遲疑道“他不是叫馬提歐·利奇,或者利瑪竇嗎?”
這一問讓李之藻更加驚喜了,連忙道“想不到元輔甚至還知曉西江先生的原名。不錯,西江先生原名正是馬提歐·利奇,後來他給自己取了個漢名,正是利瑪竇。至於西江,這是他的號,另外還有兩個號,曰西泰,曰清泰。”
利瑪竇的號?這個高務實還真不記得。反倒是他的原名,高務實以前曾經有所了解。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利瑪竇這個人很聰明,用中國話來說就是深諳“因地製宜”之法,一到中國就研究漢語,也研究中國文化和民間習俗,因此很快給自己取了中文名,隻是不知道他甚至還取了號……不知道有沒有表字?
這些事高務實想想也就拋之腦後,他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對李之藻道“利瑪竇是個人才,不僅學識淵博,也很懂得如何與我們相處。我想,你一定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如沐春風,是麼?”
“元輔所言極是,西江先生確然如此。”李之藻的回答並不避諱什麼。
高務實繼續微笑著,問道“他有沒有提及一些傳教事宜?比如在江南某處,甚至乾脆是在京師建立天主教堂之類?亦或者,希望你或者你身邊之人皈依天主教?”
李之藻依舊很直接,點頭道“確有提及,不過……下官尚未答應,隻是說可以幫他在京師試探試探口風。”
“誰的口風?是本閣部,還是乾脆試探皇上的口風?”高務實問道。
他依舊保持著微笑,但李之藻到底也是做了兩年官的人,知道這件事和自己與利瑪竇這樣的洋人交往不同。雖然中國曆來對於民間信教這件事大抵並不乾涉,但大明朝比其他朝代有所不同,建國之前是利用過這方麵力量的,後來又經曆過諸如白蓮教起義之類,對於這些事就比較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