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個又不難。”
山桃沒有半分炫耀的意思。
她跟她姐會讀書寫字都是賈老四兩口子教的,目的是讓她倆以後知道怎麼管賬理家。
所以學得最多的便是如何記賬。
若是論詩詞歌賦,山桃還是嫁給徐光宗之後,自已偷偷學的。
她無炫耀之心,可在賽西施聽來,就是在炫耀。
賽西施便不舒服了:“會記賬又有什麼了不得?你們家的肉鋪很快就要被你折騰得沒了生意,你還記什麼賬?難不成,等肉鋪關門了,你出去給人做女賬房去?還嫌不夠丟人嗎?”
山桃挑眉。
做女賬房有什麼丟人的?
她不害人不喪良心,靠自已的雙手吃飯,哪兒丟人了?
“如果給人做女賬房都嫌丟人,賽老板,那你做春風居的東家,豈不是更丟人?”
賽西施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這怎麼能一樣?我跟你的區彆,就好比你跟你家那個使喚丫頭的區彆,你懂了嗎?罷了,你這種從鄉下來的,見識粗鄙,跟你說破天去,你也不明白,我還有事,就不吃你家的茶了。”
“賽老板,再坐一會兒吧,”山桃笑著攔她,“我雖是從鄉下來的,但我們村裡種地也有個講究,在村裡,並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有地,還有一些家裡沒地的,就得去租地主家的地來種,這叫佃戶。”
“他們跟我們這些家裡有地的人家一樣,每年辛辛苦苦在地裡勞作,不敢有半分懈怠,可收成除卻交稅交租子,留作明年的種子之外,能剩在自已手中的,也隻夠填飽肚子,這還是年景不差的時候。”
“趕上年景不好,春日莊稼長苗不下雨,地裡乾的裂口子,把苗兒都給乾死了,好不容易熬過去,抽穗的時候又下雹子,活下來的那些莊稼,等到灌漿時又連日暴雨,老百姓靠天吃飯,老天爺不給活路,大家都沒法子。”
“但家裡有餘糧,好歹能支撐一段日子,那些佃戶可就慘了,他們地裡收成不好,但租子是要照交的,你不交租子,地不租給你了,欠下的租子錢你還得照樣想法子還,還不上怎麼辦?那就得賣兒鬻女了。”
山桃長歎一口氣。
世道還算太平,老百姓的日子就已經不容易了,若是世道亂起來,真不知道老百姓要怎麼活。
她一歎氣,就驚動了賽西施。
賽西施回過神,眉心就擰成了一個疙瘩:“賈山桃,你這話裡有話啊,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直說就是了,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我又不會去村裡種地,我知道這些作甚?”
山桃就等著賽西施問她,她莞爾一笑:“賽老板的確不會跑到村裡去種地,可賽老板如今自斬雙翼,眼瞅著就要變成那些佃戶了。”
賽西施冷笑:“你什麼意思?我怎麼會變成佃戶?”
“賣了春風居,回到你婆家,你跟失去自已田地的佃戶有什麼區彆?辛辛苦苦撐了三年,將好不容易做起來的生意拱手讓給他人,你甘心嗎?從前你能掙錢,你婆家那一群螞蟥趴在你身上吸血,他們有血可吸,還能捧著你幾分,等你賣了春風居,再也沒東西給他們了,你覺得他們還會捧著你嗎?”
“怕不是轉頭就能將你賣了!”
賽西施神色微凜:“休要胡說!我公婆可不是鄉下泥腿子,淨乾賣人的缺德事,他們是真心把我當成自已女兒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