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按下心頭的駭然,一手在桌麵下已經握成了拳頭,麵上卻波瀾不驚:“金爺就這般看重和孫時安的兄弟之情?甘願為了一個屠戶冒天下之大不韙?”
金爺頷首:“是,我與孫時安刎頸之交,絕不相負。”
韓秀越發不解。
他奉了英王之命來到秀水鎮,頭一個結交的人便是金爺。
金爺頗有家資,為人爽朗,愛打抱不平,好行俠仗義,他朝堂有朋友,江湖有兄弟,黑白兩道見了他,都要稱呼一聲金爺。
想要在秀水鎮乃至瑤溪縣站穩腳跟,金爺是他必須要結交的人。
可他實在是不明白,金爺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跟一個殺豬的做兄弟?
那殺豬的除了會殺豬,還會作甚?
一個敢對他出言不遜,又不肯為英王做事的人,再有本事,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至於金爺麼……
韓秀強撐著擠出一抹笑容:“金爺,王爺愛民如子,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急著叫我到秀水鎮來,趕在夏收之前,把山豬剿滅。”
“秀水鎮這片山上的山豬不好殺啊,”他仿若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親自給金爺倒了一杯茶,“前些日子瑤溪縣縣令組織人手剿滅山豬,死傷慘重,活著的人說,大雄山上出現了一頭山豬王,體型龐大,凶悍異常,尋常人近不得身,金爺,若是不殺了這頭山豬王,百姓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王爺因為此事,日夜不得安寧,我臨行前,王爺特地囑咐我,要不惜一切代價,剿滅這頭山豬王,為秀水百姓謀福祉,如若不然,他愧對聖上,愧對百姓啊!”
任憑韓秀如何慷慨陳詞,金爺始終一言不發。
直等到韓秀說得口乾舌燥,他才站起身笑道:“時安今日的生意不錯,我得去捧個場,訂上半扇豬肉,今夜請韓相公吃酒!”
“金爺!”韓秀忙追上去,“金爺一身本事,若不投靠明主,豈不是可惜了?”
“明主?”金爺淡淡一笑,“何為明主?當今聖上能否稱得上明主?在聖上麵前,英王也敢自稱明主麼?”
“你!”
韓秀心頭一跳,卻說不出半句駁斥之言,眼見金爺漸行漸遠,他忙又追了上去。
“金爺,剿滅山豬一事……”
金爺抬手:“若是一般的山豬,多叫些人也就是了,但剿殺山豬王,非得時安去不可,你且回去吧,我會再勸時安幾句。”
他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了韓秀一眼:“這可不是為了韓相公口中的明主,時安是土生土長的秀水人,他知道輕重。”
待金爺走遠,人群中才悄然出現幾個人,跟在韓秀身邊。
“韓大人,要不要將這姓金的給……”
“蠢貨!”韓秀瞪了那人一眼,“再等等看吧。”
英王此時正是缺人使喚的時候,若是能為瑤溪縣滅了山豬之害,又能將金爺招致麾下,又何愁扳不倒一個荊州王!
外頭的風雨吹不進小小的肉鋪中。
山桃把鍋裡的熱水都舀到大盆裡,幫忙把殺過豬的案板衝洗乾淨。
她心裡高興,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刷洗著院子。
時不時停下來,聽聽槅門外邊,鋪子裡的動靜。
大概是因為孫時安當眾展示了一人殺豬的絕活,排隊買肉的人比方才還多。
孫時安忙得連茶水都來不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