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老媽子,正是她和孫時安新婚第二日,在長平街上遇到的那個賴媽媽。
當時賴媽媽揪著賽西施上大車的那股子狠勁兒,給山桃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一個老媽子都敢給家裡的大奶奶臉子瞧,可見賽西施在她婆家的日子過得有多慘。
“媽媽好,”山桃先給賴媽媽行了個福禮,“我是你們家大奶奶的鄰居,我夫家姓孫,和我奶奶從縣城回來路過此地,想著好些日子沒見到賽姐姐,所以來看看她。”
時安哥說,趙家愛財,全家都是勢利眼,為了能順利見到賽西施,山桃特地穿上了一身新衣裳。
她頭上梳了高髻,戴了一頂小花簪,脖子上掛了鑲紅寶的黃金瓔珞項圈,耳垂上墜著一對桃花黃金耳墜,左手腕子上戴著尹娘子送的那串七寶琉璃手串,右手腕子上戴著一對大金鐲子。
整個人打扮得珠光寶氣,很顯福氣。
賈老太也不遑多讓,雖說身上沒有多少首飾,但從衣裳料子來看,也算是個有錢人家的老太太。
再看那輛半新不舊的大車以及健壯的大青騾子,站在車邊高大威猛的秦寶山,賴媽媽的眼珠子微微一轉,臉上擠出了一點笑容。
“老太太和大娘子稍等,我這就進去跟我家太太和大奶奶說一聲。”
不一會兒,賴媽媽便去而複返,這回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原來大娘子的相公是孫時安呀,大娘子怎的不早說。”
見過孫時安殺豬之後,山桃已經不意外了,時安哥的名氣這般大,一個老媽子知道他沒什麼稀奇。
“我雖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可咱們這附近誰不知道殺豬的孫大相公呀,那可真是殺豬這行中的狀元!”
賴媽媽稱讚了孫時安一番,忽地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點鄙夷。
“我家大奶奶規矩學得不怎麼好,她命中帶煞,剛過門,就克死了我家大爺,老爺太太憐惜她年紀小,許她在娘家住著,可她竟然把親家老爺太太也給克死了,從那之後,大奶奶就沒人管束,越發不知道規矩,淨結交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這擱在以前呀,像大娘子這種屠戶的婆娘,是根本進不了我們趙家的門的,從前那些來送肉送菜的,都得從後門走,免得叫家中主子們瞧見了,汙了主子們的眼。”
山桃垂眸冷笑。
趙家的架子還挺大,怎麼,他們這些做營生的老百姓就不是人唄?還汙了眼呢,這群高高在上的人有眼嗎?
沒有人做殺豬種地的營生,老爺太太們吃什麼?
有本事,就彆吃老百姓種出來的五穀雜糧,張著嘴喝西北風去。
趙家房子雖然又大又好,可到底是破敗了,這麼大的宅子沒人住,沒錢修繕,很多地方都顯出頹敗之氣。
牆根底下的青苔都開始順著牆往上長,青磚縫裡的草都快到小腿肚了,路過一些院落都鎖著門,門上紅漆斑駁,鎖頭已經生了鏽,屋簷的瓦都破了,露出了糟爛的木頭椽子。
山桃跟賈老太一邊看,一邊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