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亮的認識有些崩塌,這可是威名赫赫的定遠侯啊!
彆說什麼高官達貴了,就是龐亮伺候的文登知縣,出去辦事的時候還會乘轎子享受一番,這雖然違背了朝廷三品以下不能乘轎子的規定,但問題是,知縣也精明,城內馬車給世人看,出了城就換了轎子,反正偏僻,遇到什麼可以打報告的官。
那威風令人畏怕,那享受令人羨慕,再看眼前顧正臣,不僅是國侯,還身兼戶、禮、工三侍郎,同時又是東南水師總兵,這身份何其高貴,這權勢何等驚人,可他竟與尋常軍士一樣步行,還扛了不少東西。
難不成,越小的官越擺架子,越大的官越平和?
龐亮牽著馬,跟上前“定遠侯,還請上馬,容我等步行跟隨。”
顧正臣嗬嗬一笑“你以為東南水師沒有戰馬?再說了,就隻有一匹馬,請我乘坐了,晉王該如何?”
“晉,晉王?”
龐亮看向朱棡,也沒見他穿藩王的華服,隻是尋常的青衣小帽,更像是一個尋常儒生,這當真是晉王嗎?
跟在顧正臣身旁的朱棡抬了抬手“聽聞你們知縣為了點錢連百姓命都不顧了,他還在文登嗎?”
龐亮打了個哆嗦,想要行禮,卻被朱棡打斷“莫要行禮了,回話。”
話雖如此,龐亮還是跪了下來,起身之後回道“前知縣已被檻送金陵。”
朱棡歎了口氣“看來沒我們下手的機會了,文登饑荒如何了?”
龐亮趕忙說了一番。
朱棡歎息“先生,我們快點吧。”
顧正臣點頭,對龐亮道“告訴方參政,就說——晉王給大家弄來了吃的,馬上送到。”
龐亮看了看顧正臣等人或背或提或扛著綁成長條的東西,認不出來,也不敢多問,行禮之後,上馬朝文登而去。
文登縣衙,二堂。
方克勤看著於占、王春、張林等人,冷冷地說“糧食,還是糧食!你們若不交出糧食,民亂來時,沒人能護你們周全!”
於占拍了下肚腩,不慌不忙“方參政,我等是良民,所做買賣一應合法,朝廷即便是給我們要糧食,那也需要給錢吧,就算是文登縣衙拿不出錢來,那也應該由布政使司打個借條。”
王春點頭,抓著一撮胡須“是啊,之前收入的那些糧,我們並不知是縣衙所給,知縣托人賣給我等,我等自然是要收下,現在吐了回去,已算是對得起朝廷了,再要糧食,沒錢,不給!”
張林的態度也頗是強硬“方參政在濟寧時,為民做事,是民父母。現如今成了布政使司的參政,又暫代文登事宜,想來也乾不出強取豪奪之事吧。我們不是不願為百姓開倉,隻是我們商人隻談錢,不談憂民之事,給出錢來,倉裡的糧食,隨時可以拿出去賑濟,不求高價,一兩銀兩石米,算是我們有良心了吧?
於占起身“一兩銀兩石米,就這麼定了。要麼給欠條,要麼給錢鈔,否則,我們寧願將糧食一把火燒了,方參政也彆想拿走一粒米!告辭!”
方克勤臉色鐵青,看著離開的文登大戶,心有怒火騰升,卻也沒有辦法。
彆看文登前知縣章采將不少糧食折成了錢鈔,按理說縣衙是能拿出錢鈔的,但看了看庫房之後才發現,縣衙的賬目上不僅沒錢,就連章采的家中也沒錢,所有錢鈔,全被章采揮霍一空了,換來了一堆古玩,什麼碑刻、古籍、陶瓷、玉石等,還在外麵養了五個小妾。
縣衙沒錢,方克勤也沒錢。
方克勤揉了揉眉心,頭疼不已。
這些大戶算是吃準了朝廷不會亂來,再說了,他們一兩銀兩石米的價格,這是正常價位,不是哄抬物價,布政使司也拿他們沒辦法。
隻能打欠條嗎?
隻是這樣一來,有損朝廷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