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帷幔被白雲緩緩挑開,薄霧在陽光下漸漸消散。
牆角的野草沾著秋露。
籬笆被抬起,緩緩移開。
八個魁梧的大漢分為兩列,站在道路兩側,垂手而立,一臉肅穆。
聖女持柳站在道路中央,看著遠處緩緩走來的婦人,輕聲道“佛母親至,都小心伺候著些,能做到金剛這個位置不容易,可莫要丟了位置,也丟了性命。”
“聖女放心。”
八位金剛齊聲。
婦人三十餘歲,一張與精致絲毫不沾邊的臉似是經過無數風吹日曬,已然成了古銅色,臉盤稍大,眉粗且黑,額頭之上還有幾個淺斑,嘴角噙滿笑意。
乍一看,與尋常勞作的村婦無異。
隻是近了,才發現其不同,一雙眼眸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慈悲感,深邃且有說服力,整個人透著一種悲憫世人的佛性。
持柳上前,行禮道“聖女持柳,攜文登八金剛見過佛母。”
身後八位金剛,跟著行禮。
佛母含笑,上前,手腕由內向外擺動出一個弧度,最終落在了持柳的手腕處,語氣平和地說“彌勒門下皆是一家人,何必需這些外禮。”
持柳起身“佛母乃是彌勒親傳弟子,也是我們的引路之人,豈敢怠慢。佛母看這裡如何?”
佛母看向周圍。
院子在北,池塘在南,西麵與東麵皆是密林,就這道路,也僅僅隻是通入密林十餘步。
僻靜,安寧。
佛母微微點了點頭,道“地方是好地方,隻是——彌勒需要的信徒在田野之間,炊煙之處,若隻顧著安全,忘記了來路、去處,我等白蓮教何日能興盛,何日能迎彌勒降世?”
持柳心頭一顫“弟子明日便將這裡毀去,去文登城內尋覓一落腳之地。”
佛母不置可否,邁步走向池塘“章采被抓去了金陵,我以為你會緩一緩這裡的事,蟄伏幾年,等待更好的時機起事。可現在看來,你執意在推行大業,為何?”
持柳跟在佛母身後,恭謹地回道“因為眼下局勢突變,我等再不起事,恐會被朝廷連根拔起,多年心血與籌備毀於一旦。”
“哦,看來方濟寧給了你不小壓力啊,怎麼,他察覺到了白蓮教在登州?”
佛母側身看了一眼持柳。
方克勤因曾在濟寧當知府政績卓著,聞名於外,被人稱之為方濟寧。
持柳凝重地點了點頭“若是登州知府前來,我們完全可以借這一場饑荒,讓信徒猛增數千,即便今年沒有動靜,蟄伏在暗,他日也能石破天驚,給明廷沉重打擊。可來的人是方濟寧,此人早年有神童之名,在濟寧時更是明察秋毫,一府無冤。”
“七日之前,放濟寧便察覺到了白蓮教活動的蹤跡,命令縣衙胥吏、衙役追查,若不是我們的人遮掩欺騙,隱藏了真實消息,方濟寧很可能查出了蛛絲馬跡。這七日來,我一直在清理痕跡,掃除隱患……”
佛母走至一棵柳樹旁,摘下翠綠的柳枝“這都已經算是深秋了,竟還有如此青柳,這池水,該不會是溫泉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