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看著求饒的於占、王春等人,目光中的殺機緩緩退去。
官府是賑災的主體,大戶參不參與賑災,全憑良知。
有良知,求個好名聲的,逢災便會捐糧施粥,災情過後,百姓會記住他們的好。
可若是沒良知,隻逐利,說到底,罪名也就是個哄抬物價、囤貨居奇、結夥行騙,按照律令談不上殺頭,最多杖八十,挨不到八十死了,那也是他命不好。
可問題是,顧正臣現在沒行刑的權力,一個東南水師總兵住在文登縣衙裡已經過分了,更不要說判刑殺人了。
“拿出一半家產,折成糧食交給縣衙,然後去方參政那裡領六十杖,你們可有異議?”
顧正臣開口。
於占、王春等人趕忙謝恩。
隻要人屠不屠人,什麼都好說,挨一頓打也無妨,反正態度擺出來了,東西捐了,該退的退了,方克勤總不可能下死手將這些人杖死。
顧正臣抬手“先起來吧,我還有幾句話要問。”
王春、張林扶著地就弓身,準備站起來了,誰知於占脫口而出“我等跪著就是了。”
王春、張林趕忙跪了回去。
顧正臣嗬了聲,言道“你們說買糧食時,並不知道這些糧食是縣衙常平倉的糧,那誰賣給你們的糧?”
“王五福。”
“王康寧。”
“王去貧。”
一個個名字蹦出來。
顧正臣聽得直皺眉。
於占趕忙說“這些人並不是生意人,之前我們也沒聽說過,他們隻說賣糧,我們順勢收了下來,誰也不知他們拿出的是常平倉的糧。若是知道,我們也不敢買。”
“這些人,你們一個也不認識?”
顧正臣問道。
於占搖頭。
張林有些猶豫,眼見顧正臣看過來,慌亂地說“我見過王去貧與典史王涉碰過麵,不知他們是否有關係。”
顧正臣看向關勝寶“抓王涉。”
關勝寶領命而去。
於占、張林等人心驚膽戰,這就是定遠侯啊,抓人、殺人絕不含糊。
顧正臣背負雙手,肅然道“這次饑荒頗是嚴重,人心浮動,已經出現了民亂的跡象,若在這個關頭有人煽風點火,興許百姓會在其帶領之下衝擊縣衙,劫掠大戶,對抗朝廷。你們在文登立足多年,總不可能沒聽聞到半點——邪教的動靜吧?”
“邪教?”
於占、王春等人驚訝地看向顧正臣。
於占麵色蒼白,膝蓋向前移了下“定遠侯可是說的白蓮教?”
“你知道?”
顧正臣眼神一亮。
於占喉嚨微動“不瞞定遠侯,我,我兩年前曾娶過一房小妾,她竟給我吹噓什麼彌勒下生之事,我讓她不準再說,不成想她竟跑了,還留下一封書信,說信白蓮教、進入彌勒佛國方可有四萬八千年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