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沒力了。要是影骸在這裡動手,他怕不是成為頭一個犧牲品。
黑幢幢的黯影,在江流反射的光影裡斑駁。聽細浪拍沙的聲音,宛如風聲過林,明朗清澈。
沙灘上的數人,近乎同時緩慢停步。愚子釵哆嗦著乏力的腿朝影骸那邊挪了挪,生怕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影骸看著他們,默不作聲。
他的藥效對頭腦的侵蝕已經隨著內力的衰退逐漸消散。現在的他,已經用儘解數。
這樣想著,他瞥了一眼宵萬斛,發現他也在注視著自己。
動了動嘴唇,他還是什麼都沒說。轉頭朝其中一艘船走去,好像無視身後的威脅。
愚子釵見狀,也連忙想朝另一艘船走去。
而同一時間,最後的黑焰,在影骸轉身刹那噴湧而出,掃過沙灘。宵萬斛也同時動作,金刀啟路,迎著影骸的背影高速衝去。
絕對的無聲,他們之間好像已經有了某種默契。
或者說,他們之間都清楚,即使在這樣的時刻,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影骸身影矯健,他一躍上船。趁著黑焰繚繞的機會,他駛船入水,朝著三山外加速逃去。
波紋劃過漣漪,頃刻距離沙灘遠了許多。滿江的星光散碎,在帆船經過之後逐漸彌合。
波濤的聲音被風聲帶到岸上,同時宵萬斛斬破了黑焰的障礙。
當他抬眼看到愚子釵正爬上另一艘船想要逃走,他同時縱身疾跑,一躍上船,目光緊鎖著越來越遠的影骸,一腳把愚子釵從船上踢了出去。
把律定墨安頓在甲板上,他驅船加速,追著影骸快速駛去。
而被踢飛的愚子釵,被沉沉地砸在了另一架似乎將要無法使用的柴筏上。上麵堆著腐臭的垃圾,愚子釵的墜落驚走了許多附著的蒼蠅。
他暈過去了。但柴筏卻悠悠漂蕩入水,毫無目的,遙無方向地帶著愚子釵漂流遠去。
三艘船前後進入江麵的懷抱。兩岸的青山朦朧在低垂的星野,攬雲閣頂不斷飄著冉冉墟煙,靜謐的街市,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驚走的棲鳥許久才敢繞回,一宿的鏖戰,為澄澈的山水染上了灰蒙蒙的硝煙。
不知不覺已經四更過儘,天邊仿佛已經有了一點淺顯的顏色,宛如揭開這漫長夜幕的一縷縫隙。
…………
黑水原中,深潭廣袤。連日雨水繁多,淹沒了許多沙洲。天色灰暗無際,隻有淅瀝而惆悵的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