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仍在飛快轉動。宿九琴深吸一口氣,十指陡然一鬆:“且聽,玄天姑射·陽律夷則!”
樹枝搖撼,樹林晃動,地底盤虯深埋的樹根同時一陣顫動,幾乎要抖出泥土。
高亢的陽律之音,宛如破曉暖陽,在林間回蕩傳徹,猶如陣陣春風拂過。
而聽到非比尋常的音波浪潮,還未逼近,九重泉就已經做好準備。
他回身一蹈,頓時腳下深陷兩尺。再一提氣,血戟流光衝破頭頂的枯林,飛湍逆流一般,彙聚到頭頂血霧攢聚的半空。
“敢與我硬拚,即使是你——也不可能!”他目光憤怒,眼珠血絲密布,仿佛要瞪出眼眶一般,“血鋒天殊燼無明!”
吼叫聲震耳欲聾,猩紅怒潮混合著血霧一起包裹,瞬間在半空形成千百道散向地麵的鮮紅湍流,如同半空卷下的巨蛇,勢不可擋!
宿九琴的音律與形似癲狂的九重泉極招相會。縱然宿九琴能為非凡,但在麵對如斯強大的力量之下,方才的夷則正音也分崩離析。
他眉眼一凜。雙手再度一握,憑空一張長琴,青玉紋理古樸無方,竟然再度在他的另一側飛快閃現!
與鳴龍九徽完全不同的低調玉琴,弦琴“踏莎行”,才是他隱居滿潮秋色時,一直陪伴身側的同伴。
眼看血濤殺來,赫赫滿耳全是風氣。如同雷鳴漱耳,宿九琴大感不快。
“玄天姑射·陽律蕤賓……”
他一手撚起鳴龍九徽琴弦,龍形閃爍奔騰之餘,另一手竟然再度按上了踏莎行的草弦。
弦濤一陣飛舞,同時餘音不輟。
而就在宿九琴即將引弦發招的一刻,驀地身側閃出另一道撫琴的身影:
“玄天姑射·陽律黃鐘!!”
無暇思索,兩人的耳畔,同時被完全一致的琴音淹沒。音調始於草莖之低,陡然轉變高亢,與剛剛彈奏的蕤賓之聲連接,三音彙流,清越一洗古來塵。
音濤引發橫掃四麵的風嘯,眨眼又與九重泉之招對撞。
霎時,山林樹倒石摧;憑空卷起一大片揚灑的塵土圈,高高彌漫在頭頂的天空。
血霧被一擾打亂,林間遠處再複澄澈。而就在對招的核心,伴隨著陷入混沌的視野,腳下岩層幾次顫動,霎時儘數崩塌。
“走!”宿九琴趁亂抓住律定墨的衣襟,收起雙琴,霎時飛離原地。而煙塵對麵的九重泉,因足底依托的地麵已經開始塌陷,也隻得先行撤退。
瑰麗青崖,就在這不足一個時辰的交鋒中,失去了最為雄奇料峭的山門絕景。
漫天血霧,仿佛推延緩慢、堆疊起來的雲層一般,在受到如此衝擊之後,緩慢流淌著恢複原狀。煙塵很快散去,但原本的山門和後林,卻再也不複存在了。
…………
而在青崖書院叢峰之上,退守其間的一乾儒生,正張皇地等待著律定墨的歸來。
四周書閣鱗次櫛比,青蔥鬆柏倚靠期間。若非是山門連接到此的路徑隨著爆炸一並摧毀,那一路的風景才是更為彆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