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當聖母眼皮一顫,眸子裡濃鬱血光如似爆開,足下猶生巨力,地皮層層龜裂。
她縱起一躍,獨腳銅人槊一瞬間打出數道虛影,鐵網在空中被劃破,雙腳落地,點,拔,劈,掃,頓時間六七個撒網士卒就飛了出去。
有人顱骨碎裂,有人胸膛被雙手合十的銅人一頂坍塌下來,還有的腰身倒折飛出,形同破爛人偶……總之,隻是剮蹭到了丁點,那也是碎骨粉身的結局。
這無當聖母,幾乎有一人成軍的架勢。
周遭兵卒士氣低落,馬新貽雙腳弧繞畫圈,幾乎是繞著無當聖母而走。
退也不退,攻也不攻,就一直吊著對方。
“她堅持不了多久,列回字陣,穿插進攻。”
馬新貽一聲令下,喉嚨嗆血,聲音尤為沙啞。
練兵時日雖是不長,不過,到底虎威尤甚,被無當聖母打得四散的兵卒慢慢又彙聚起來,並開始列陣穿行。
城牆高台上。
陳玉成表情冷漠盯著下方被一眾人圍殺的無當聖母。
“白蓮教,我們本該兄友弟恭,為著推翻清廷,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可為什麼你們總是不識好歹,想著從摯親摯愛的兄弟身上撕一塊肉來?”
他呢喃低語著,負手於背,目光中深藏著極地冰山般的寒意。
“來人,取我天狼弓來。”
陳玉成吩咐道。
“英王,能否讓我下去幫助大哥一二。”
立在英王身側的張汶祥,恭敬說道。
原來他一直都在戰場附近,並且隨時觀察著戰局。
“本王原以為最多釣一些小魚小蝦出來,沒想到竟出了條大鯰魚,不過,鯰魚也好,方便看一看近來練兵的成果。你若是下場了,馬將軍的成果,可就摻水了,難道你還信不過自家大兄的本事?他可是世間少有的千人敵。”
英王淡淡解釋道。
隨即他又與張汶祥多說了兩句:“你天性純良,有赤子之心。你與馬將軍本是互為貴人,不過,如今他有龍氣加持,一身武學造詣本就當世絕頂,若是再加上軍政大權養勢,未來卻不是你能趕上。甚至,你們兄弟之情,怕是再難維係!”
“這世間最好的情感,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最佳方式都是勢均力敵。相互成長,相互依靠,你若是落得太遠,未來就算是想稱一聲大哥都難。”
“依我之見,你不如專心跟我修行一段時間,之後,外放其他地方掌軍,主持一地之政,這才是你最好歸宿。”
這話裡來來去去,竟是招攬之意。
英王能夠身居高位,以二十之齡,掌控太平天國近乎二三成勢力,自然有其獨特之處。
他培育有大天狗妖,最是能嗅出命格特殊之人。
林動,馬新貽,張汶祥,三人雖起於微末,可命格方麵,還真就應下了亂世兆星,貪狼,破軍,七殺來。
貪狼本是翻天覆地的文士謀臣,應在馬新貽身上倒也合理。
馬新貽本是朝廷正統舉人出身,落魄為賊,再入太平軍,也算合了反複二字。
林動入主了七殺,白色詞綴尚且不足以完整支持這道命格,但也隱隱有了些氣象。
唯獨張汶祥,命數也算不錯,但心誌不夠堅定,破軍星,一直未曾在他身上顯露分毫。
根據古書星相學說記載,三星總是會下意識彙聚一團,以圖顛倒乾坤。
正因如此,英王陳玉成才想著點撥張汶祥一二來。
“這廝倒是個好命的。”
陳得才暗暗想道。
這些年能夠得到英王如此看重的也就四個,就是其麾下的四大金剛,隻是常年征戰下來,四大金剛,死死傷傷,敗亡的敗亡,逃叛的逃叛,如今,守在英王身邊的隻有他這個熊王和猴王藍成春了。
征召一些新人進來,倒也算是好事。
然而,讓陳得才沒想到的是……
“多謝英王美意了。我知我大哥為人,就算張某落魄到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地步,想來他也不會不認我這個兄弟。”
張汶祥拱手言道,語意裡竟有兩分桀驁。
他,瓦罐山,馬新貽三者間牽連甚深,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另投他地就能斬斷聯係的。
瓦罐山尊奉他為寨主,他亦把村民當成親人,馬新貽能夠為眾人謀劃一塊生存之根基。
其中勾連,並非簡單的利益所能撬得動。
英王雖然有幾分看好張汶祥,話也說在點子上,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這世界命格奇特之人多如繁星,難道缺了你不能成事?人不要太高看自個兒。
歸根到底,英王從未細究過張,馬兩人關係。
隻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以自己的視角說出些我為你好的話來罷了,還是那句話根源在於上位者的傲慢。
是故,張汶祥直接一口拒絕,並展露強硬姿態拒絕,亦是很正常的。
作為太平天國之王,招攬一次不成,也就不會再多開口。
隨著一把握住牛角大弓,英王的目光又落在下方戰場之上。
弓名天狼,摘自鐵冠道人的那句西北望,射天狼。
大弓弦開滿月,校準了下方那一道纖細身影。
正是此時。
林動揭下了麵紗,悍然殺進了戰場,高呼一聲“我來也!”
他夜行打扮,本來是有不暴露身份的意思,因為一開始對崔鶯鶯還是有兩分念想,想著若有餘力,便搭把手,救一救也不是問題。
隻是在看到下麵白蓮教大妖女無當聖母的時候,那點心思也就淡了。
他更渴望與強敵酣暢淋漓地戰鬥。
他心裡更多想的是——見獵心喜,手癢了,論一論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