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大黑天神
此山綿延,峰尖的白雪,恒古不化。
山海經中喚作不鹹山,南北朝又叫蓋馬大山,唐稱其太白,到了如今遼金崛起,靺鞨人就已經用起了長白山之名。
崇禎元年,十月,長白山上發生了一件怪事兒。
山下一口潺潺小湖,號曰心湖,本是天上飛雪不落,嫋嫋熱氣升騰的溫水湖,竟然罕見結冰。
過去有薩滿祭祀說湖水底下是一口山心熔火。
陰極生陽,是故,隻要長白山上冰雪不化,這口心湖的溫度就永遠不會降下來。
而一旦心湖凍結,也就意味著有禍事將會發生。
鐺鐺鐺!
悠長的鈴音,自大黑天神殿,從上往下來回激蕩,震落簌簌飛雪。
大黑天神殿是一座完全由萬頃黑石堆砌起來的殿堂。
每一塊的石頭,都是由祭祀,武士一塊塊背到峰頂。
而大黑天神像更是把一整座山峰的峰尖掏空雕鑄出來。
白山黑殿。
一副壯麗畫麵。
三千黑袍仆從,浩浩蕩蕩,密密麻麻從各處趕來,沿著石階而上。
每當。
鈴音響起,也就意味著大敵來襲。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一百零八!”
足足一百零八響。
上上次五台山,弘陽教掌教至尊,麒麟法師來襲也不過是三十六響。
上一次袁崇煥來襲,五大仙家齊出,也不過是七十二響。
那一戰。
努爾哈赤命葬長白山脈。
不滅金身被打入萬古玄冰之中。
而這一回足足敲響了一百零八下,上到山門祭祀,下到殿前黑袍無不心驚膽戰。
階梯兩百十萬隻兒臂粗的牛油蠟燭被沿途而上的黑袍人點燃,經文的聲音,法鈴的聲音,不斷交織,漫天的碎雪被黑石殿上的佛光衝散。
青色的蒼鷹在峰頂盤旋,密密匝匝,遮擋視線。
黑石神殿的佛光把主峰緊緊包裹住,好似巨佛手掌中最長最大的那根手指,筆直地穿插在天地之間。
大黑天佛像前,一大一小,一青衣一紅衣,兩個女子,赤足,立膝箕坐,身旁則是巨大的火盆。
盆中金色的火焰,矗立燃燒,嫋嫋的煙氣,衝上雲霄。
而那些飛舞的餘燼,煙灰,則是被神殿上空的蒼鷹啄食了個乾淨。
毫無疑問。
青衣的是孤月,而紅衣則是銀鈴兒。
“咳咳,看來是他們來了。”
孤月此刻麵色蒼白,口中緩緩流下黑血,聲音也顯得有幾分柔弱。
銀鈴兒橫著眉毛,半點沒有對義母該有的態度,隻是一昧地冷笑,並望著對方,嘴上不饒人道:“我實在搞不懂,你明明可以帶著東西走的,為什麼非要搞這一出?讓我爹與你那情夫爭鬥,很好玩嗎?”
“咳。”
孤月輕輕揭示嘴角,柔聲道:“鈴兒,你還小不明白大人的事情。伱爹爹玄天宗,他就算會來也不會是為我而來,他的那顆心,其實空空蕩蕩,並無一人。”
“哼……”
銀鈴兒嗤之以鼻。
孤月卻是沒在乎銀鈴兒的態度,隻是繼續柔聲說道:“至於林元覺,之前我是不確定的,不過,如今山上符鈴,一百零八響,想必他應是來了的。”
孤月仰天望向遠處的雲海,一時怔怔亦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
銀鈴兒伸手想要去觸碰孤月,指尖還沒摸到孤月的衣角,就被一股交織的雷霆給狠狠打了一下。
一輪金色圓盤的虛影,在孤月身後若隱若現。
日輪之上又儘是藍紫電弧。
“他倒是好心,在你身上注入了雷霆法印護持。”
銀鈴兒連忙縮回手指,小臉皺著包子。
“所以,我是願意相信他的。”
孤月眸子微動。
“哼,奸夫淫夫!孤月,你把忉利天寶鏡交給我,咱們之間,一切恩怨情仇,一筆勾銷,往後我隻當不認識你這個人罷了,你也就當不認識我罷了。”
銀鈴兒一臉絕情地說道。
“忉利天本就是為你拿的……”聲音頓了頓,“不過,現在我不想給你了。”孤月本來軟弱的語氣,驀地變得嚴厲起來。
“小心!”
孤月杏眼圓睜,身後日金輪虛影猛地升起。
“你……”
銀鈴兒剛要發火,驀地回頭望去,就見日金輪升起的刹那,把黑石神殿一切的符籙法印,轉筒,經文鈴鐺,都給絞成粉碎。
本來向兩人蓋下來的巨大黑光手印,也被金輪絞碎消散。
日金輪驀地變大,橫亙在了天地之間。
金輪橫空,勢要與天上的大日爭輝!
孤月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加慘淡,薄如金紙。
而在黑石神殿的上空,風雲攪動,蒼鷲亂飛,一張蒼老麵容從空中透了出來,白眉白須,沒有頭發,眸蘊凶光,本就殺氣橫生的臉上更顯猙獰。
“孤月!看在觀音禪院宗主法脈,還有蜀山掌教玄天宗的麵子上,你隻要交出忉利天寶鏡,我就放你們離開。”
那張恐怖巨臉說道,浩大的聲音在天地間不住回蕩。
銀鈴兒出言譏諷:“笑話,祭祀老頭,你家山門警示鈴音都一百零八響了,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識相的話就放姑奶奶們出去,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哼,哈哈哈……”
本就怒不可遏的薩滿教大祭司,這會兒更是憤怒,竟狂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你是玄天宗與萬古冰精生出的那個小妖孽,哈哈哈,可悲啊,可悲,莫非,你以為你爹是什麼好人?小丫頭,你何不猜猜你娘,那長白山靈,萬古冰精到底是怎麼死的?一切的答案都在……”
“胡說八道!”
孤月慍怒手臂一抬,橫亙在山川之間,把太陽光芒都給蓋下去的日金輪猛地旋轉。
那張雲氣形成的巨大怪臉,刹那間被金輪撞碎。
銀鈴兒眸子一紅,咬了咬嘴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孤月,我娘死了?”
她心中有些惶然,亦有幾分害怕,可又無比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
沿著階梯,往上望,無數的黑袍盤膝打坐。
而在黑石神殿,西北一角,一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一身森然黑袍,卻不顯半分鬼氣。
兩鬢卻是一抹雪白,在他的身後赫然是剛才施展神通法術的那個薩滿祭祀,目蘊凶光,白眉白須老和尚。
“教主!那賤人的日金輪防禦太甚,攻不破?要不,我命三千教眾,設法超度煉她。”
大祭司冷冷道。
薩滿教自建教以來就是二元製結構,一是教主,第二是大祭司,大薩滿,皆可號令萬千門徒弟子。
兩者之間的關係,亦如皇帝與宰相。
誰知中年男人卻是淡然地搖了搖頭:“此時卻是非比往日,就算玄天宗親臨又如何?我修持了大黑天護法尊,正好與他鬥上一鬥。”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