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邪神光,蕩滌邪氣!
霎時間黑霧被清掃一空,而此刻,柱子邊上,一頭惡獸口中流著涎水,血盆大口幾乎快把馬文才的腦袋給塞進去。
惡獸用鼻孔吸著馬文才頭頂飄出的白霧。
似豹又不似豹,似熊又非熊,生有虎爪,喜食夢。
這他媽是貘,山海經中就存在過的一種異獸。
林動反應過來,不過,大劍還沒遞出,夢貘的反應卻是極快,嗖的一聲,身如電閃,一下子撞破門窗遁了出去。
根本沒打算放過這玩意兒,林動緊追不舍。
直到此刻,他才回味過來。
剛才那些兵卒,根本就不是鬼類。
準確來講,應該是念頭,死前的念頭,還沒來得及化鬼,就被夢貘給收了。
夢,念,皆是魂魄之力。
而貘就可以把那些將死者給收攝起來,充作打手,奴仆。
不過,與鬼魂不同的是,這些念頭士兵沒法子輪回,夢貘存則兵存,夢貘死則徹底消亡於三界之內。
一頭撞破牆壁,直追那貘獸。
可林動到底是受不動明王規矩約束,本來的神通施展不開,卻是被那頭妖獸給逃了。
林動站在山頂之上,朝下一望。
星羅棋布的鬼火散落在大山之間。
細眼一窺。
烏雲遮擋月色,粘稠的水汽充塞四方。
而在那些阡陌縱橫的道路上則盤踞著大大小小,出來溜達,順勢仰頭望天,撐開大口,吞食水汽,雲氣,修行之妖獸。
一眼望去,密密匝匝。
原來如此!
這會兒,林動才明白過來,什麼叫做——十萬大山十萬妖。
王氏一族,數代人用血洗出來的幾個字,好似一柄鈍刀敲入骨頭,讓人渾身上下不受控製地一顫。
殘酷,蠻荒,冰冷,人與天爭命,獸與人爭命,才是這個地方真實的底色。
……
“喝點?”
燈草和尚又把酒葫蘆遞來。
林動第二元神擺了擺手,白狐兒麵具下,那雙眸子,眼神溫潤。
此時快要入城,日落山西,夕陽給群山中的城池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燈草和尚解下酒葫蘆,一路高歌佐酒,恣意非凡。
巧的是,正好又與林動,銀鈴兒兩人遇上。
“大師,也是要入城嗎?”
林動降下清風,與之同行問道。
至於為何這樣做?
他總覺得這個叫做燈草和尚的家夥,有幾分麵善。
可第二元神偏偏想不起來。
而且,這樣的感覺,銀鈴兒竟然也有……
正是如此,林動第二元神就跟了上去。
“哈哈,和尚我此行是為了回鄉見故人。”
燈草和尚暢快道。
古人常言,近鄉情怯,可偏偏這光頭這裡瞧不見半點這種心緒。
林動聞言心頭一動,“大師,曾經出去過嗎?不是說十萬大山出不去的嗎?”
“難難難,有口不能言啊。”
燈草和尚打起了機鋒。
銀鈴兒覺得這和尚怪怪的,心裡湧起一股想要刺死對方的衝動,她把這種莫名的暴躁想法壓抑在心底。
林動則是有心討點消息。
可燈草和尚口風卻又無比地緊。
一路上直說鎖龍城曾經的風華,王家父子當年何等了得,城外的商河,這些年漲水了不少。
偶或又提一兩句,曾經莊子裡的玩伴。
鎖龍城外有一個莊子,離城大概百十來裡,燈草和尚理了理衣裳,“走吧。”脖子一昂,對林動說道。
路上和尚邀請林動去他曾經俗世家中做客,林動想也沒想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莊子被一大片的薄霧籠罩,其中的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不對勁。”
銀鈴兒扯了扯林動袖子。
“我知道,跟著就是了。”
林動瞥了銀鈴兒一眼道。
燈草和尚在莊子門口,站了許久,目光裡滿是悵然。
“怎麼不走啊,大師?”
林動問道。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和尚幽幽歎了一口氣。
“都走到門口了,大師感歎個甚,莫不是還要走回去嗎?”
林動反問笑道。
“哈哈哈,施主說得是,論佛性,小僧還不如施主。”
燈草和尚興許是被點了一下,大踏步前進。
街道上行人紛紛避之不及,隻因這和尚口中呼出一連串兒死掉的人名字。
“你口中的阿炳,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燈草和尚拉住一個同鄉問起兒時朋友,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那,那伱是?”
燈草和尚聲音透著難以置信。
“我啊,我是阿炳的侄子。”
站在槐樹下的老人,話語裡帶著點淒涼,是這般說的。
“李家大伯啊,這些年,您真的出去了嗎?走出了這十萬大山?”
那老人眼中含淚問道。
“我,貧僧……”
話題到這裡就卡住,燈草和尚好似中了默咒一般,喉頭發不出聲音,甚為古怪。
那老者好似看出了些東西,手中的拐杖朝西北一點,指道:“那是你出家前的家……”
雜草叢生的樹木中,野兔亂竄。
……
一排排的墓碑矗立。
燈草和尚靜默地站在碑文前,手指輕輕摩挲過上麵的文字,向林動介紹道:“這是家母,這是家父,原來,他們合葬一處,也好,也好。”
“當年為了走出大山,我入寺修行,念的是野狐禪,雖然也拜佛祖,也吃齋,可修的卻是一顆妖魔心,我若是不入寺的話,未必不能在床前儘孝侍奉二老……”
“哼,你不是選擇了嗎?真讓你待在莊子裡,你能樂意?”
銀鈴兒言語間滿是不屑。
想了想,忍不住,她又譏諷了一句,“你若是不進寺廟修行,恐怕垂垂老矣,躺倒在床上時,又會說回想我這一生,如何如何,又有多少得虧欠。和尚,你的禪心不通達啊。”
“哈哈哈,女菩薩說的是。”
燈草和尚微微頷首,臉上失意少了許多。
燈草和尚替一座座墓碑,揭示了青苔,並向林動介紹道,“這個是我二弟,這個是我三妹……”忽地手一頓,“原來,這是我的墓啊。他們隻當我死了嗎?”一塊斑駁墓碑,沒人打理,長滿雜草。
把青苔犁乾淨,碑文上寫得是李嚴之墓。
!
“原來他俗名叫李嚴……咦,不對……”
林動眉頭一挑。
“王仙兒!”
他愣了愣,心思如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