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戮因此而停住了手中動作,他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去陳最的身上。
蕭氏趁機爬過去將地上那已經嚇傻的容莘抱進懷裡,定江侯也不由地鬆了一口氣,他餘光偷偷打量沈戮,見他的眼中唯有在聽見容妤之事時才閃過一絲平和之色。
“她說了什麼?”沈戮的聲音裡有著沉怒。
“殿、殿下……夫人說她……”陳最抬起頭,“她想見殿下。”
有那麼一個瞬間,沈戮是想要飛奔去容妤房裡的。
他等了這麼多天,連定江侯全家都折騰進了東宮,等得就是容妤妥協的這一刻。
可他到底還是冷靜了下來,理智在這一刻壓過了情感,他“當啷”一聲丟下手中的利劍,神色恍惚地踏上玉階,坐回到玉座上時,他沉聲道出:“不見。”
陳最聞言一愣,不敢相信這“不見”二字竟是從沈戮口中說出的。
但很快又想到是東宮裡的那些眼線尚在,沈戮必定是對太後有所忌憚。
亦不知他與太後之間有了何等交涉,打從上一次從太後寢宮回來後,他便半次都沒有去見過容妤了。
隻是,陳最傳來的這話仍舊令沈戮心中動容,他到底還是鬆了口,對陳最道:“把容家人帶下去。”頓了頓後,又道:“讓他們見上一麵吧。”
陳最如釋重負般地應聲起身,定江侯與蕭氏也像是從鬼門關裡重回陽間那般欣喜,他們慌慌張張地跟在陳最身後,急不可耐地出了大殿。
徒留沈戮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殿中,他靜默地聽著外頭雨聲,心覺冬時暴雨滂沱,實在詭異。而雷聲滾滾,更是碾壓著他心口。
母妃慘死的那夜,亦是這樣可懼的天色。
那日殿內火光通天,侍衛衝進來開始屠殺宮女、侍女,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光景,殿裡已屍橫遍地。
唯有伺候母妃數年的薛老抵死不從,一家十幾口都是烈性子,痛斥來者傷天害理,又訓罵趨炎附勢的一眾臣子,隨後對著母妃的屍體叩拜,接著閉門放火,全家服毒殉葬。
那些叛變之人可惜的隻有母妃殿中上好的瑪瑙玉翠,甚至派出死士進入火海搜尋值錢的物件兒,得手者,坐地官升三級。
而親眼見過那慘劇的沈戮寡不敵眾,他此前已被投毒,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自無法去護母妃與殿裡的任何一人。
如今想起那些往事,沈戮對定江侯的恨意便又加深了許多。
殊不知心裡的雨,何時才能渡過萬重山。
彼時,定江侯跟在陳最身後諾諾地走著,他時不時地低咳出聲,每一次都咳出血跡,那血令他想起五個月前,沈戮殺回朝堂時的模樣。
他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錦衣已經染滿了血,靛青變成赤紅,一路滴落血珠。
長風吹來,吹散他鬢中腥臭的腐骨之氣。